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er) 宋江怒杀阎婆惜
卑说y涨(zhang)缙(jin)O了(le)刘唐，乘着月色满(man)街，信步自回下处来，却好遇着阎婆赶上前来叫 道：“押司(si)(si)，多(duo)日使人(ren)相请(qing)，好贵(gui)人(ren)，难见面！便(bian)是小贱人(ren)有些言(yan)语高低，伤触(chu)了(le)押司(si)(si)， 也看得老身薄(bo)面。自教训(xun)他，与押司(si)(si)陪话。今晚老身有缘(yuan)，得见押司(si)(si)，同走一遭(zao)去。”
宋江道：“我今(jin)日(ri)县里事务(wu)忙，摆拨不开，改日(ri)却(que)来。”
阎婆道：“端的(de)忙些个，明日准来。”
阎婆道：“我今日要和你去。”
便把宋江衣袖扯(che)住了，发话(hua)道：“是谁挑拨你？我(wo)娘儿两个(ge)下半世过活都(dou)靠着(zhe)押(ya)(ya)司(si)。 外人说的闲是非(fei)都(dou)不要听他，押(ya)(ya)司(si)自做个(ge)主张，我(wo)女儿但有差错，都(dou)在老身(shen)身(shen)上。押(ya)(ya)司(si)胡(hu) 乱去走一遭。”
宋江道(dao)：“你不要缠(chan)。我(wo)的(de)事务(wu)分(fen)拨(bo)不开在这里。”
阎婆道：“押司(si)(si)便误了(le)些公事，知县(xian)相公不到得便责(ze)罚你。这回错过，后次(ci)难逢。押 司(si)(si)只(zhi)得和老身去走(zou)一遭，到家里(li)自(zi)有告诉。”
宋江是个快性的人，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shou)，我(wo)去便了。”
阎婆道：“押司不要跑了去，老人(ren)家赶不上(shang)。”
宋江道：“直恁地这等(deng)！”
两个厮跟着，来到门(men)前，宋(song)江立住了脚。
阎(yan)婆把手一拦(lan)，说道：“押司来到这(zhei)里，终不成不入去(qu)了(le)？”
宋江(jiang)进到(dao)里面凳子上(shang)坐了。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zai)身边坐了，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san)郎在(zai)这 里。”
那(nei)阎婆(po)惜倒在(zai)床上(shang)，对着盏孤灯，正在(zai)没(mei)可寻思(si)处，只等(deng)(deng)这(zhei)小张(zhang)三来；听得娘叫(jiao)道(dao)(dao)， “你的(de)心爱的(de)三郎(lang)(lang)在(zai)这(zhei)里，”那(nei)婆(po)娘只道(dao)(dao)是张(zhang)三郎(lang)(lang)，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yun)髻，口(kou)里喃(nan) 喃(nan)的(de)骂道(dao)(dao)：“这(zhei)短(duan)命！等(deng)(deng)得我苦也！老娘先打两个耳(er)刮子着！”
飞也似跑下楼来。
就橘子眼里张时，堂前(qian)琉璃灯(deng)却明亮，照(zhao)见是宋江，那婆(po)娘复翻身(shen)转又上(shang)楼去，依前(qian) 倒在(zai)床上(shang)。
阎婆听(ting)得女(nv)儿脚步下楼来，又听(ting)得再上(shang)楼去了(le)，婆子又叫道：“我儿，你(ni)的三郎(lang)在(zai)这 里(li)。怎地倒走(zou)了(le)去？”
那婆(po)惜在(zai)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ta)不(bu)会来(lai)(lai)！他(ta)又不(bu)瞎，如(ru)何自不(bu)上来(lai)(lai)，直等(deng)我(wo)来(lai)(lai) 迎接他(ta)！没了当絮絮聒(guo)聒(guo)地。”
阎婆道：“这贼(zei)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qi)苦(ku)了。恁(nen)地说，也好(hao)教押司受他两句儿(er)。”
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lou)去。”
宋江听(ting)了那婆(po)娘说这几句话，心里自有五(wu)分不自在；为(wei)这婆(po)子来扯(che)，勉强只(zhi)得上(shang)楼 去。
本是一间六椽楼屋。
前半间安(an)一副春台凳子。
绑半(ban)间铺着(zhe)卧房(fang)(fang)，贴里(li)安一(yi)(yi)张三面棱(leng)花的(de)床，两(liang)(liang)边都是(shi)栏杆，上挂(gua)着(zhe)一(yi)(yi)顶红罗幔(man)帐； 侧首放(fang)个衣架，搭着(zhe)手巾；这(zhei)里(li)放(fang)着(zhe)个洗手盆，一(yi)(yi)个刷子；一(yi)(yi)张金漆桌子上放(fang)一(yi)(yi)个锡灯(deng) 台(tai)；边厢两(liang)(liang)个杌子；正(zheng)面壁上挂(gua)着(zhe)一(yi)(yi)副仕女；对床排着(zhe)四把一(yi)(yi)字交椅(yi)。宋江来到(dao)楼上，阎 婆便拖(tuo)入(ru)房(fang)(fang)里(li)去。
宋(song)江便向杌(wu)子上胡着床边(bian)坐了。
阎婆就床上拖起(qi)女儿来，说道：“押司在(zai)这里(li)。我(wo)儿，你只是性(xing)气不好，把言语来伤 触他(ta)，恼得押司不上门，闲时却在(zai)家里(li)思量。我(wo)如今不容易(yi)请(qing)得他(ta)来，你却不起(qi)来陪(pei)句话 儿。颠倒使(shi)性(xing)！”
婆惜把手拓开，说z卤(lu)C子，“你(ni)做怎(zen)么(me)这(zhei)般鸟乱！我又不(bu)(bu)曾做了歹事！他自不(bu)(bu)上(shang) 门，教(jiao)我怎(zen)地(di)陪话？”
宋江听了，也(ye)不做(zuo)声。
婆子(zi)便(bian)掇过一(yi)把交椅在宋(song)江肩(jian)上，便(bian)推他女儿过来，说道：“你且和(he)三郎(lang)坐一(yi)坐。不 陪(pei)话便(bian)罢(ba)，不要焦躁(zao)。”
那(nei)婆娘那(nei)里(li)肯(ken)过(guo)来，便去宋江对面坐(zuo)了。
宋江低了头不做声。
婆(po)子看(kan)女儿也(ye)别转了(le)脸。
阎婆道：““没(mei)酒没(mei)浆做甚么道场？”老身(shen)有一瓶好酒在这里，买(mai)些果(guo)品(pin)与押司陪(pei) 话，我儿你相(xiang)陪(pei)押司坐地，不要怕羞，我便(bian)来(lai)也。”
宋江自寻思道：“我吃这婆子钉住了(le)，脱身不得。等他下(xia)楼去时，我随后也走了(le)。”
那婆子瞧见宋江(jiang)要(yao)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shang)却有屈戌，便把房门上(shang)，将屈戌搭 了。
宋江暗忖(cun)道：“那虔婆倒先算了我。”
且(qie)说阎婆(po)下楼来(lai)，先(xian)去(qu)灶前(qian)点起个灯(deng)；灶里见成烧着一(yi)锅(guo)(guo)脚(jiao)汤，再(zai)凑(cou)上些(xie)柴头(tou)；拿(na)了 些(xie)碎银(yin)子(zi)，出巷口去(qu)买得些(xie)时新果品鲜鱼嫩(nen)鸡(ji)肥之类；归到家中(zhong)，都(dou)把盘子(zi)盛(sheng)了；取酒倾 在(zai)盆(pen)里，舀半镟子(zi)，在(zai)锅(guo)(guo)里烫热(re)了，倾在(zai)酒壶里；收(shou)拾了数盆(pen)菜蔬(shu)，三(san)支(zhi)酒盏，三(san)支(zhi)筋， 一(yi)桶盘托上楼来(lai)放在(zai)春(chun)台(tai)上；开了房门，搬(ban)将入来(lai)，摆满金漆桌(zhuo)子(zi)。
看宋(song)江时，只低着(zhe)头；看女儿时，也朝着(zhe)别(bie)处。
阎婆道(dao)：“我儿，起(qi)来把盏酒。”
婆惜道(dao)：“你们(men)自吃，我不耐烦！”
婆子道：“我儿(er)，爷娘手里从小儿(er)惯了你(ni)性儿(er)，别人面上(shang)须使(shi)不得！”
婆惜(xi)道：“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fei)剑来取了(le)我(wo)头！”
那婆子倒笑起来，说道：“又是我的不(bu)是了。押(ya)司是个风流(liu)人物，不(bu)和(he)你一般见(jian)识。 你不(bu)把酒(jiu)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jiu)儿。”
婆惜只不回过头来。
那婆(po)子自(zi)把(ba)酒来劝宋江(jiang)。
宋江勉意吃了一盏。
婆子笑道(dao)：“押司(si)莫要(yao)见(jian)(jian)责(ze)。闲(xian)活都打(da)叠起，明日(ri)慢慢告(gao)诉。外人见(jian)(jian)押司(si)在这里，多 少干热的不(bu)怯气，胡(hu)言乱语。放屁辣(la)臊，押司(si)都不(bu)要(yao)听，且只顾吃(chi)酒。”
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xing)，胡乱吃一盏酒(jiu)。”
婆惜道：“没得(de)只顾缠我！我饱(bao)了！吃不得(de)！”
阎婆道(dao)：“我儿，你(ni)也陪(pei)侍(shi)你(ni)的三郎吃盏使得。”
婆(po)惜一头(tou)听了(le)(le)，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上(shang)，兀谁(shei)耐(nai)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ba) 他(ta)灌得醉了(le)(le)，他(ta)必(bi)来缠我！”
婆惜只得勉意拿(na)起酒来吃了半盏。
婆子笑(xiao)道：“我(wo)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zhan)儿睡。－－押司也满饮几(ji)杯。”
宋江被他劝不过(guo)，连饮(yin)了三五杯。
婆子也连(lian)连(lian)吃(chi)了几杯，再下楼去烫酒。
那(nei)婆子见女儿不吃(chi)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chi)酒，欢喜道(dao)：“若是今晚兜得住， 那(nei)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he)他缠几时(shi)，却(que)再商量。”
婆子一头(tou)寻(xun)思，一面自在灶前(qian)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xie)痒麻上来，却(que)又筛了一碗(wan)酒， 镟了大半镟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nei)宋江低着(zhe)头(tou)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zhe)脸弄裙(qun)子。
这(zhei)婆(po)子哈(ha)哈(ha)地笑道：“你两(liang)个(ge)又不(bu)是泥塑(su)的，做甚么都不(bu)做声？押司，你不(bu)合是个(ge)男 子汉，只(zhi)得装些温(wen)柔(rou)，说z 溢(yi)酯A。”
宋江正(zheng)没做(zuo)道理处(chu)，口(kou)里只不做(zuo)声，肚(du)里好生进退(tui)不得。
阎婆惜(xi)自想(xiang)道(dao)：“你(ni)不来睬(cai)我(wo)(wo)，指望老娘一(yi)似(si)闲常时(shi)来陪你(ni)话(hua)，相(xiang)伴你(ni)要笑(xiao)！我(wo)(wo)如今 却不要！”
那婆(po)子(zi)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guan)夹七(qi)带八嘈。
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tang)二(er)哥(ge)，叫做唐(tang)牛 儿，时(shi)常在街上(shang)只是帮闲，常常得(de)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qu)告诉宋江，也落得(de)几贯钱 使；宋江要(yao)用他时(shi)，死(si)命(ming)向前(qian)。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que)去县前寻宋江。
奔到下处，寻不见。
街坊都道(dao)：“唐二(er)哥，你寻谁，这般忙(mang)？”
唐牛(niu)儿道：“我喉急了，要(yao)寻孤(gu)老(lao)，一地里不见他！”
众人(ren)道(dao)：“你的孤老是谁(shei)？”
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
众(zhong)人道(dao)：“我方才见他和阎婆(po)两个过去，一路走着。”
唐(tang)牛(niu)儿(er)道：“是(shi)了(le)(le)。这阎婆惜贼贱虫！他(ta)自和张(zhang)三两个打得火(huo)块也似热(re)，只瞒着(zhe)宋(song)押 司(si)一个。他(ta)敢也知些风声，好(hao)几(ji)时(shi)不去(qu)(qu)了(le)(le)；今晚(wan)必(bi)然吃那(nei)(nei)老咬虫假意儿(er)缠了(le)(le)去(qu)(qu)。我正没钱(qian) 使(shi)，喉急(ji)了(le)(le)，胡乱(luan)去(qu)(qu)那(nei)(nei)里寻几(ji)贯(guan)钱(qian)使(shi)，就(jiu)帮两碗酒吃。”唐(tang)牛(niu)儿(er)捏手捏脚，上(shang)到楼上(shang)，板 壁缝里张(zhang)时(shi)，见宋(song)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zhe)头；那(nei)(nei)婆子(zi)坐在横头桌子(zi)边，口(kou)里七十三八十四只 顾嘈(cao)。
唐牛儿闪(shan)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le)三个(ge)喏，立在边头。
宋江(jiang)寻思道：“这(zhei)厮来得最好！”
把嘴望下一努。
唐牛儿是个乖巧人(ren)，便瞧科，看着宋(song)江便说道：“小人(ren)何处不(bu)寻(xun)过！原(yuan)来却(que)在这里吃(chi) 酒耍！懊吃(chi)得安稳！”
宋江道(dao)：“莫(mo)不是县里有(you)甚(shen)么要紧事(shi)？”
唐牛儿道：“押(ya)司，你怎地(di)忘了(le)？便(bian)是(shi)早间z渐膘 C知县相(xiang)公(gong)在厅(ting)上发(fa)作，着四五(wu) 替公(gong)人来下处寻(xun)押(ya)司；一(yi)(yi)地(di)里又没寻(xun)处。相(xiang)公(gong)焦躁做一(yi)(yi)片(pian)。押(ya)司便(bian)可(ke)动身。”
宋(song)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
便起身要下楼。
吃那婆子拦住，道(dao)：“押司！不要使这(zhei)(zhei)(zhei)科分！这(zhei)(zhei)(zhei)唐(tang)牛儿捻泛过来(lai)！你这(zhei)(zhei)(zhei)精贼也(ye)瞒老 娘(niang)(niang)！正(zheng)是“鲁般手里(li)调大斧！”这(zhei)(zhei)(zhei)早(zao)晚知县(xian)自回衙去(qu)和夫(fu)人吃酒取药，有甚么事务得(de)发 作？你这(zhei)(zhei)(zhei)般道(dao)儿好(hao)瞒魍魉(liang)！老娘(niang)(niang)手里(li)说不过去(qu)！”
唐牛儿便道：“真(zhen)个是(shi)知(zhi)县相公紧等的勾当(dang)，我却(que)不曾说(shuo)慌。”
阎婆道：“放你(ni)娘狗屁(pi)！老(lao)娘一双眼却(que)是琉(liu)璃(li)葫芦儿一般！却(que)才见押(ya)司努嘴过(guo)来(lai)，叫 你(ni)发科(ke)，你(ni)倒不撺掇押(ya)司来(lai)我屋里，颠倒打抹他去！常言道：“杀(sha)人可恕，情理难容”” 这(zhei)婆子跳起(qi)身(shen)来(lai)，便把(ba)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cha)，踉(liang)踉(liang)跄跄，直从(cong)房里叉(cha)下楼来(lai)。
唐牛(niu)儿(er)道：“你(ni)做甚么便我叉我！”
婆(po)子喝(he)道(dao)：“你(ni)(ni)不(bu)晓得破人(ren)买卖衣饭如杀父母妻子！你(ni)(ni)高做声，便打你(ni)(ni)这贼(zei)乞(qi)丐！”
唐牛儿(er)钻将(jiang)过来道：“你打(da)！”
这婆子(zi)乘着酒兴，叉(cha)开五指，去(qu)那唐牛儿(er)脸上只一(yi)掌，直颠出廉子(zi)外去(qu)。
婆子便(bian)扯廉子，撇放(fang)门背后，却把两(liang)扇门关(guan)上；拿拴拴了(le)，口(kou)里只顾骂。
那唐(tang)牛儿吃了这一(yi)掌(zhang)，立在(zai)门(men)前大(da)叫(jiao)道：“贼(zei)老咬虫！不(bu)要慌！我不(bu)看宋押司面皮， 教(jiao)你这屋里粉碎，教(jiao)你双日(ri)不(bu)着单日(ri)着！我不(bu)结果了你不(bu)姓唐(tang)！”
拍着(zhe)胸，大骂(ma)了(le)去(qu)，婆(po)子再到楼(lou)上(shang)(shang)看着(zhe)宋江(jiang)道：“押司，没事睬那乞丐做甚么？那厮 一地(di)里去(qu)搪酒吃，只是搬是搬非！这等(deng)倒街卧巷的横(heng)死贼也来上(shang)(shang)门上(shang)(shang)户欺负人！”
宋江是个真实的人，吃这婆子。
一篇(pian)道(dao)着了真病，倒抽身不得。
婆(po)子道：“押司，不(bu)要心里(li)见责，老身只恁地(di)知重得(de)了。我儿，和押司只吃(chi)这杯；我 猜着你两口(kou)多(duo)时不(bu)见，一定要早(zao)睡，收拾了罢休。”婆(po)子又劝宋江吃(chi)两杯，收拾杯盘，下 楼(lou)来，自去灶下去。
宋(song)江(jiang)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nv)儿(er)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xin)里半信(xin)不信(xin)；眼里不 曾见真实(shi)。况且(qie)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qie)看这婆娘(niang)怎地，－－今(jin)夜和我情分(fen)如何。”
只见那(nei)婆(po)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shen)了，我(wo)叫押司(si)两口(kou)儿(er)早睡(shui)。”
那婆娘(niang)应道：“不(bu)干你事！你自去(qu)睡！”
婆子(zi)笑下楼来，口里(li)道：“押司安(an)置。今夜多欢，明日慢慢地(di)起。”
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xi)了脚(jiao)手，吹灭灯，自去(qu)睡了。
宋(song)江坐在杌子上睃(suo)那婆(po)娘时，复地叹口气。
约(yue)莫已(yi)是(shi)二更天气，那(nei)婆娘(niang)不脱衣裳，便上(shang)床去，自倚(yi)了(le)绣枕(zhen)，扭过身，朝里壁自睡 了(le)。
宋(song)江看了寻思道：“可奈这(zhei)贼人全不睬(cai)我(wo)些个，他自睡(shui)了！我(wo)今日吃这(zhei)婆子言(yan)来语 去，央了几(ji)杯酒，打熬(ao)不得，夜深只得睡(shui)了罢(ba)。”
把头上(shang)巾帻除(chu)下，放在桌(zhuo)子(zi)上(shang)；脱下上(shang)盖衣裳，搭在衣架上(shang)；腰里(li)解下鸾带，上(shang)有(you)一 把解衣刀和招(zhao)文袋(dai)，却挂在床边栏杆上(shang)；脱去了丝鞋净(jing)袜，便上(shang)床去那婆娘脚后睡(shui)了。
半(ban)个更次，听得(de)婆惜在脚后冷笑，宋(song)江心里气闷(men)，如(ru)何(he)睡得(de)着。
自(zi)古道：“欢娱嫌夜短(duan)，寂莫恨更长。”
看(kan)看(kan)三更(geng)四(si)更(geng)，酒却醒了。
捱到(dao)五更，宋江起来，面盆里冷水洗了脸(lian)，便(bian)穿(chuan)了上(shang)盖(gai)衣裳，带了巾(jin)帻(ze)，口里骂(ma)道： “你这贼人好生无礼！”
婆惜也不(bu)曾(ceng)睡(shui)着，听(ting)得宋(song)江(jiang)骂(ma)时，扭过身回道：“你不(bu)羞这脸！”
宋江忿那(nei)口气，便下(xia)楼来。
阎婆听得(de)脚步响，便在(zai)床上说道：“押司，且睡(shui)歇(xie)，等(deng)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 么(me)？”
宋江也不应，只顾(gu)来(lai)开门。
婆子又道：“押司出(chu)去时，与我(wo)上门。”
宋(song)江(jiang)出得(de)门来，就上了；忿那口气没(mei)出处，一直要奔回下处来；却从县前过，见一盏 明灯灯看时，却是卖汤药的王(wang)公来到县前赶早市(shi)。
那老儿见是宋江(jiang)来，慌(huang)忙道：“押(ya)司，如何今日出(chu)来得早？”
宋江(jiang)道：“便是夜来酒醉，错听更鼓(gu)。”
王公(gong)道(dao)：“押司必然伤(shang)酒，且请一盏“醒(xing)酒二陈汤(tang)。””宋江道(dao)：“最好。”就凳(deng)上 坐了。
那(nei)老儿浓浓的(de)捧一盏“二陈汤”递与宋江(jiang)吃(chi)。
宋江吃(chi)了，蓦(mo)然想起道：“时常吃(chi)他(ta)的(de)汤药，不(bu)(bu)曾(ceng)要(yao)我(wo)还钱(qian)。我(wo)旧时曾(ceng)许他(ta)一(yi)具棺 材，不(bu)(bu)曾(ceng)与(yu)得他(ta)。”
－－想(xiang)起昨日有(you)那晁(chao)盖送来的金子，受了他一(yi)条(tiao)，在招文袋(dai)里。
－－“何不(bu)就与那(nei)老儿(er)做棺材钱，教他(ta)欢(huan)喜？”
宋江(jiang)便道：“王公(gong)，我(wo)日前曾许你(ni)(ni)一(yi)具(ju)棺材钱，一(yi)向不曾把(ba)得(de)与(yu)你(ni)(ni)。今日我(wo)有(you)些金子 在这里(li)，把(ba)与(yu)你(ni)(ni)，你(ni)(ni)便可将去(qu)陈二郎家买了(le)一(yi)具(ju)棺材，放在家里(li)。你(ni)(ni)百年归(gui)寿时，我(wo)却再 与(yu)你(ni)(ni)送(song)终之资。”
王公(gong)道：“恩主时常觑老汉，又(you)蒙与终身(shen)寿具，老汉今(jin)世(shi)不(bu)能报答(da)，后世(shi)做驴做马报 答(da)押(ya)司(si)！”
宋江道：“休如此说(shuo)。”
便(bian)揭起背子前(qian)襟，去取那(nei)招文袋时，吃了一(yi)惊，道(dao)(dao)：“苦(ku)也！昨夜正(zheng)忘(wang)在(zai)(zai)那(nei)贼人(ren)的(de)床 头栏杆(gan)子上(shang)，我(wo)一(yi)时气起来，只顾走(zou)了，不(bu)曾系(xi)得(de)在(zai)(zai)腰里(li)。这几两(liang)金子直得(de)甚么(me)，须有晁 盖寄来的(de)那(nei)一(yi)封(feng)书，包着这金！我(wo)本(ben)欲在(zai)(zai)酒楼上(shang)刘唐(tang)前(qian)烧毁了，他回去说时，只道(dao)(dao)我(wo)不(bu)把 他为念；正(zheng)要(yao)将到(dao)下处(chu)来烧，却被这阎婆(po)缠将我(wo)去；昨晚要(yao)就灯下烧时，恐怕露在(zai)(zai)贼人(ren)眼 里(li)∶因此不(bu)曾烧得(de)。今早走(zou)得(de)慌，不(bu)期忘(wang)了。我(wo)常见了这婆(po)娘看些曲本(ben)，颇识几字；若(ruo)是 被他拿(na)了，倒是利(li)害！”
便起身道：“阿公，休怪。不是我说慌，只(zhi)道金子在招(zhao)文袋(dai)里，不想出来得忙，忘了(le) 在家。我去取来与你。”
王公道(dao)：“休要去取。明(ming)日慢慢的(de)与老汉不迟。”
宋江(jiang)道：“阿公(gong)，你(ni)不知道。我还有一件物事(shi)做一处放着，以(yi)此要去取。”
宋江(jiang)慌(huang)慌(huang)急急奔回阎婆家里来。
且(qie)说这(zhei)婆惜听(ting)得宋江出门(men)去(qu)了(le)，爬将起(qi)来，口里自言自语(yu)道：“那厮(si)(si)搅(jiao)了(le)老娘(niang)一夜睡 不着！那厮(si)(si)含(han)脸，只指望老娘(niang)陪(pei)气(qi)下情！我不信你！老娘(niang)自和张三(san)过(guo)得好(hao)，谁(shei)耐烦睬(cai)你！ 你不上门(men)来倒好(hao)！”
口里说着，一(yi)头(tou)铺(pu)被，脱(tuo)下(xia)(xia)上截袄(ao)儿，解了下(xia)(xia)面(mian)(mian)裙子，袒(tan)开胸前(qian)，脱(tuo)下(xia)(xia)截衬衣，床面(mian)(mian) 前(qian)灯(deng)却(que)明亮，照见(jian)床头(tou)栏杆子上拖(tuo)下(xia)(xia)条(tiao)紫罗(luo)鸾带(dai)。
婆惜见了(le)，笑道(dao)：“黑(hei)三那厮吃喝不(bu)尽(jin)，忘(wang)了(le)鸾带在这里(li)！老娘(niang)且捉了(le)，把来(lai)与张三 系。”
便用手去一提。
提(ti)起招(zhao)文(wen)袋和(he)刀子来(lai)，只觉袋里有些重，便把手抽开(kai)，望桌子上只一抖，正抖出那包 金子和(he)书来(lai)。
这(zhei)婆娘拿起来看时，灯(deng)下(xia)照见是黄(huang)黄(huang)的一条金子。
婆惜笑道(dao)：“天教我和(he)张(zhang)三(san)买(mai)事物吃！这几日我见张(zhang)三(san)瘦了，我也正要(yao)买(mai)些东西和(he)他 将(jiang)息！”
将(jiang)金子放下，却把那(nei)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上面写着晁盖(gai)并许多事务。
婆(po)惜道：“好(hao)啊！我(wo)只(zhi)(zhi)道“吊桶(tong)落(luo)在井里，”原来也(ye)有“井落(luo)在吊桶(tong)里！”我(wo)正要和(he) 张三两(liang)个(ge)做(zuo)夫妻，单(dan)单(dan)只(zhi)(zhi)多你这(zhei)厮！今日也(ye)撞(zhuang)在我(wo)手里！原来你和(he)梁山泊(bo)强(qiang)贼通同往来， 送一百两(liang)金子(zi)与你！且不要慌(huang)！老娘慢(man)(man)(man)慢(man)(man)(man)地消遣(qian)你！－－”就(jiu)把这(zhei)封书依原包了金子(zi)，还 慢(man)(man)(man)慢(man)(man)(man)插在招文袋(dai)里。
－－“不怕你教五(wu)圣来摄(she)了去！”
正在楼上自言自语，只听得楼下呀(ya)地(di)门响。
床上问道(dao)：“是谁？”
门前道：“是我。”
床上道：“我说早哩，押(ya)司却不信，要去，原来早了又回(hui)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dao) 天明(ming)去。”
这边也不(bu)回话，一(yi)迳已(yi)上楼来。
那婆娘听得是宋(song)江了(le)，慌忙(mang)把(ba)鸾带，刀子，招文袋，一发(fa)卷做一块藏(zang)在被里(li)；扭过 身，靠了(le)床里(li)壁(bi)。
只做睡着。
宋江(jiang)撞到(dao)房里，迳去(qu)床头栏(lan)杆上取时，却不(bu)见(jian)。
宋(song)江心内(nei)自慌，只得忍了昨(zuo)夜的(de)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kan)我日前的(de)面，还我 招文袋。”
那婆惜假睡着只不应。
宋江(jiang)又摇道：“你不(bu)要急躁，我自明(ming)日与(yu)你陪话。”
婆(po)惜道：“老娘正睡哩！是(shi)谁(shei)搅我(wo)？”宋江(jiang)道：“你(ni)情知(zhi)是(shi)我(wo)，假做甚(shen)么(me)？”惜婆(po)扭 过身道：“黑三，你(ni)说甚(shen)么(me)？”
宋江(jiang)道：“你还了我招(zhao)文(wen)袋。”
婆惜道：“你在那里交付与我手里，却来(lai)问我讨？”
宋江(jiang)道：“忘了在你脚后小栏杆上。这里又(you)没人来，只是你收得。”
婆惜道：“呸！你(ni)不见(jian)鬼来！”
宋江道：“夜来是(shi)我不是(shi)了(le)，明日(ri)与你陪话。你只(zhi)还(hai)了(le)我罢，休要作耍。”
婆惜(xi)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收得！”
宋(song)江道：“你先时(shi)不曾脱衣裳睡(shui)(shui)；如今盖着被子睡(shui)(shui)，一定是起来铺被时(shi)拿了。”
只(zhi)见那婆惜柳(liu)眉(mei)踢竖，星眼圆(yuan)睁(zheng)，说道(dao)：“老娘拿是拿了，只(zhi)是不(bu)还(hai)你！你使官府的 人便拿我去(qu)做(zuo)贼断！”
宋(song)江道(dao)：“我(wo)须不(bu)曾冤你(ni)做贼。”
婆(po)惜道(dao)：“可(ke)知老娘不(bu)是贼哩！”
宋江听(ting)见这(zhei)话心里越慌，便说道(dao)：“我须(xu)不曾歹看(kan)承你(ni)娘儿两个，还了我罢！我要去 干事。”
婆(po)惜道(dao)：“闲常(chang)也(ye)(ye)只(zhi)嗔(chen)老娘和(he)张三有事！他有些不如你(ni)处，也(ye)(ye)不该一刀的罪犯！不强 似你(ni)和(he)打劫贼通同！”
宋(song)江道：“好(hao)姐姐！不要叫！邻(lin)舍听(ting)得，不是要处！”婆惜(xi)道：“你(ni)(ni)怕(pa)外人听(ting)得，你(ni)(ni) 莫做(zuo)不得！这封书，老(lao)娘牢(lao)牢(lao)地收(shou)着！若要饶你(ni)(ni)时，只依我三(san)件事(shi)便(bian)罢！”宋(song)江道：“休 说(shuo)三(san)件事(shi)，便(bian)是三(san)十件事(shi)也依你(ni)(ni)！”
婆惜道：“只怕依不得。”
宋江道：“当行即行。敢问那三件事？”
阎婆道(dao)：“第一件(jian)，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wo)的文书来还我(wo)，再写一纸任(ren)从我(wo)改嫁张(zhang) 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
宋江道：“这个依得。”
婆惜道：“第二(er)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jia)里使用的，虽(sui)都是你(ni)办的，也委一(yi) 纸(zhi)文书，不许(xu)你(ni)日(ri)后来(lai)讨。”
宋江道：“这件也依得。”
阎婆惜又(you)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
宋江道：“我已两件都(dou)依你，缘何这件依不得(de)？”
婆惜道：“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ni)(ni)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wo)，我(wo)便(bian)饶你(ni)(ni)这(zhei)一场(chang)“天字 第(di)一号”官司，还你(ni)(ni)这(zhei)招文袋(dai)里的款状！”
宋江道(dao)：“那两(liang)(liang)件倒都依得(de)。这(zhei)一百两(liang)(liang)金子果(guo)然送来与(yu)我，我不肯受他(ta)的，依前(qian)教他(ta) 把了回去。若端的有(you)时，双手便送与(yu)你。”
婆惜道：“可(ke)知哩！常言道∶“公人(ren)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ren)送金子与(yu)你(ni)，你(ni)岂 有推(tui)了转去(qu)的？这话却似放屁(pi)！“做公人(ren)的，那(nei)个猫(mao)儿(er)不吃腥(xing)？”“阎罗王(wang)面前须没放回 的鬼！”你(ni)待(dai)瞒谁？便把(ba)这一百两金子与(yu)我，直得甚么？你(ni)怕是(shi)贼赃时，快熔过了与(yu) 我！”
宋(song)江道：“你也须知我(wo)是(shi)老实的人，不(bu)会(hui)说慌。你若(ruo)不(bu)相信，限我(wo)三日，我(wo)将家私变(bian) 卖一百两(liang)金子与你，你还了我(wo)招文袋！”
婆惜冷笑道：“你这(zhei)黑(hei)三倒乖，把(ba)我一似小阿儿般捉弄！我便先还了你招文袋，这(zhei)封 书，歇三日却问你讨(tao)金子，正是(shi)“棺材出了讨(tao)挽郎钱(qian)！”我这(zhei)里(li)一手交(jiao)钱(qian)，一手交(jiao)货！你 快把(ba)来两相交(jiao)割(ge)！”
宋江道：“果然不曾有这金子。”
婆惜道：“明(ming)朝(chao)到公厅(ting)上，你也(ye)说不曾有(you)金(jin)子！”
宋江听了“公厅”两(liang)字，怒气直起，那里按捺(na)得住(zhu)，睁着眼，道：“你还(hai)也不(bu)还(hai)？”
那妇人道：“你恁(nen)地狼，我便还你不迭！”
宋江道：“你真个(ge)不还？”
婆惜道(dao)：“不还(hai)！再饶你一百个不还(hai)！若要还(hai)时，在郓城县还(hai)你！”
宋江(jiang)便来扯那(nei)婆惜盖的被。
妇人(ren)身(shen)边却(que)有这件(jian)物，倒不(bu)顾(gu)被，两手只紧(jin)紧(jin)地抱在胸(xiong)前。
宋江(jiang)扯开(kai)被来，却见这鸾带正(zheng)在(zai)那妇人胸前(qian)拖下来。
宋江道：“原来在这(zhei)里！”
一(yi)不(bu)做，二不(bu)休，两手便来夺。
那婆惜那里肯放。
宋江在床边舍命的夺，婆惜(xi)死也不(bu)放。
宋(song)江狼命只一，倒出(chu)那把压衣(yi)刀子(zi)在(zai)席上，宋(song)江便抢在(zai)手(shou)里(li)。
那婆娘见(jian)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
只这(zhei)一声(sheng)，提起宋江这(zhei)个念头来。
那一(yi)肚皮气正没出处，婆(po)(po)惜(xi)却(que)叫第二声时，宋(song)江(jiang)左(zuo)手早(zao)按(an)住那婆(po)(po)娘，右手却(que)早(zao)刀落； 去那婆(po)(po)惜(xi)颡(sang)子上只(zhi)一(yi)勒，鲜血(xue)飞出，那妇人兀自吼(hou)哩(li)。
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dao)，那颗头伶伶仃仃落(luo)在(zai)(zai)枕头上，连忙取过招文袋，抽出(chu)那封 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系上鸾带，走下楼(lou)来，那婆子在(zai)(zai)下面睡，听他两(liang)口儿(er)论口，倒也 不着(zhe)在(zai)(zai)意里，只听得(de)女儿(er)叫一声“黑三郎杀(sha)人也！”
正不知(zhi)怎地(di)，慌忙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he)宋江打个(ge)胸(xiong)厮撞。
阎婆问(wen)道：“你两(liang)口(kou)儿做甚么闹？”
宋江道：“你女儿忒(te)无(wu)礼，被我杀了(le)！”
婆(po)子(zi)笑(xiao)(xiao)道：“却(que)是甚话(hua)！便是押司生的眼凶，又酒性(xing)不(bu)好(hao)，专要(yao)杀人，押司休要(yao)取笑(xiao)(xiao) 老身(shen)。”
宋江道：“你(ni)不(bu)信时，去房里(li)看。我真个杀了！”
婆子(zi)道：“我不信。”
推开房门看时，只见血(xue)泊里(li)挺着尸首。
婆子(zi)道(dao)：“苦(ku)也！却是怎地好？”
宋江道：“我是烈汉，一世(shi)也(ye)不走，随你(ni)要怎地！”
婆子道：“”“这贼人果是不(bu)好，押司(si)不(bu)错杀了(le)！只是老(lao)身无人养赡(shan)！”
宋江(jiang)道：“这个不妨。既是(shi)你如此说时，你却不用忧心。我颇有(you)家(jia)计，只教你丰衣足 食便了，快活半(ban)世(shi)。”
阎婆道：“恁地时却是好也！深(shen)谢押司(si)！我(wo)女儿(er)死在床上(shang)，怎地断送？”
宋江道：“这个容易；我去(qu)陈三郎家买一具棺(guan)材与你。仟作行(xing)人入(ru)殓时，自(zi)我分(fen)付他 来，我再取十两(liang)银子与你结果。”
婆子谢道(dao)：“押司，只好趁天未明时讨(tao)具棺(guan)材盛了，邻舍街坊都不(bu)要见影。”宋江 道(dao)：“也好。你(ni)取纸(zhi)笔来，我写个票子与你(ni)去取。”
阎婆道：“票子也不济事；须是押司自去取，便(bian)肯早早发来。”
宋江道：“也(ye)说得时。”
两个下(xia)楼来，婆子去房(fang)里拿了锁(suo)钥，出门前(qian)，把(ba)门锁(suo)了，带了钥匙。
宋江(jiang)与阎婆两个投县前来。
此时天色尚早，未(wei)明，县门却才开。
那(nei)婆子约莫到县前左侧，把宋江一把扭住(zhu)，发(fa)喊叫道：“有杀人贼在这(zhei)里！”吓得宋 江慌做一团，连忙掩住(zhu)口，道：“不要叫！”
那里掩得住。
县前(qian)有几个做公的走(zou)将拢来看时，认得(de)是宋江，便劝道：“婆子闭(bi)上嘴！押司(si)不是这(zhei) 般(ban)的人，有事只消得(de)好说！”
阎婆道：“他(ta)正是凶首，与我(wo)捉住，同(tong)到县里(li)！”
原(yuan)来宋江为人(ren)最好(hao)，上下(xia)爱(ai)敬，满县人(ren)没一(yi)个不让(rang)他；因此，做公的都不肯下(xia)手拿 他，又不信这婆子说。
正在(zai)那(nei)里没个解救，恰懊唐牛儿(er)托一盘子(zi)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正见这婆子(zi)结扭(niu)住(zhu) 宋江在(zai)那(nei)里叫冤屈(qu)。
唐牛儿(er)见是阎婆(po)一(yi)把扭结住宋江，想起昨(zuo)夜的一(yi)肚(du)子鸟气来(lai)，便把盘(pan)子放在卖药的老 王(wang)放子上，钻将过来(lai)，喝(he)道：“老贼虫！你做(zuo)甚么结扭住押(ya)司？”
婆子道：“唐(tang)二！你不要来(lai)打夺人去，要你偿命也！”
唐(tang)牛儿大怒，那里(li)听他(ta)说，把(ba)婆(po)子手一(yi)拆(chai)拆(chai)开了，不问事由，叉开五(wu)指(zhi)，去阎婆(po)脸上(shang) 只一(yi)掌，打个满天星。
那婆子(zi)昏撒了，只得(de)放手。
宋江得(de)脱，往闹里一直(zhi)走了。
婆子便一(yi)把(ba)却(que)结扭住唐牛(niu)儿(er)叫道(dao)：“宋(song)押(ya)司杀了我(wo)的女儿(er)，你却(que)打夺去了！”唐牛(niu)儿(er) 慌道(dao)：“我(wo)那里(li)得知！”
阎婆叫道：“上下替(ti)我(wo)捉(zhuo)一(yi)捉(zhuo)人(ren)贼(zei)则个！不时，须要带累你们！”
众做(zuo)公的(de)只碍宋江面皮，不肯(ken)动手(shou)；拿唐牛(niu)儿时，须不担(dan)搁。
众(zhong)人(ren)向前(qian)，一个带住婆子，三四个拿住唐牛儿，把他横(heng)拖倒，直推进郓(yun)城县里(li)来。
正是∶祸福无门，惟人(ren)自(zi)召；披麻救(jiu)水，惹焰烧身。
毕竟唐牛儿被(bei)阎婆(po)结住(zhu)，怎地脱身，且听(ting)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