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张一(yi)科》“张一(yi)科,忘(wang)其(qi)何地(di)人”原(yuan)文与(yu)翻(fan)译
张一科,忘其何地人。张(zhang)一科这(zhei)个人,已经忘(wang)记他的籍(ji)贯了(le)。
携妻就食塞外,佣于西商。他带着(zhe)妻子到塞外谋生,在一个西北商人(ren)家里做雇工。
西商昵其妻,挥金如土,不数载资尽归一科,反寄食其家。西域商人爱恋(lian)他的妻子,为她(ta)挥(hui)金如(ru)土,没有(you)几年(nian),财产都转手成(cheng)了一(yi)科的,反而在一(yi)科家中(zhong)寄食。
妻厌薄之,诟谇使去。妻子讨厌轻蔑这个西北商人,谩(man)骂着叫他出去(qu)。
一科曰:“微是人无此日,负之不祥。”坚不可。张一科说(shuo):“没有(you)这(zhei)个(ge)人(ren),我(wo)们也没有(you)今(jin)天(tian)的日子,抛弃他是不吉(ji)利(li)的。”坚决(jue)不肯把西北商(shang)人(ren)赶出去(qu)。
妻一日持梃逐西商,一科怒詈。有一天,妻子(zi)(zi)拿着木棒去(qu)赶西北商人(ren),张(zhang)一科愤怒地(di)骂妻子(zi)(zi)
妻亦反詈曰:“彼非爱我,昵我色也。我亦非爱彼,利彼财也。以财博色,色已得矣,我原无所负于彼;以色博财,财不继矣,彼亦不能责于我。此而不遣,留之何为?”一科益愤,竟抽刃杀之,妻子也(ye)反(fan)口骂(ma)道:“他并不(bu)是(shi)喜爱我(wo),而是(shi)迷恋我(wo)的姿色(se)(se)。我(wo)也(ye)不(bu)是(shi)喜欢他,而是(shi)贪得(de)他的财产。他用财产来(lai)交换(huan)女(nv)色(se)(se),女(nv)色(se)(se)已经(jing)得(de)到了,我(wo)本来(lai)就没有(you)什么对不(bu)起(qi)他;我(wo)用女(nv)色(se)(se)来(lai)博取财产,他的财产已经(jing)光了,他也(ye)不(bu)能责备我(wo)。这时(shi)候不(bu)赶(gan)他走,留着(zhe)干什么呢!”张一科(ke)更加愤怒,竟然拔刀把(ba)妻子杀死了
先以百金赠西商,而后自首就狱。他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西北商人,然后自首进了监狱。
又一人忘其姓名,亦携妻出塞。还有一个人,忘了他的姓名了。他也带着妻子到塞外去。
妻病卒,困不能归,且行乞。妻子病死后,他又穷得回不了家乡,就要讨饭了。
忽有西商招至肆,赠五十金。忽然,有个西北商人把他叫到店里,送他五十两银子。
怪其太厚,固诘其由。这个人觉得赠送的银子丰厚得出奇,一定要商人讲出理由。
西商密语曰:“我与尔妇最相昵,尔不知也。尔妇垂殁,私以尔托我。我不忍负于死者,故资尔归里。”此人怒掷于地,竟格斗至讼庭。西北商人悄悄地说:“我和你妻子最亲热,你并不知道。你妻子临死前,偷偷地把你托付给我。我不忍心辜负死者,所以资助你回家乡。”这个人愤怒地把银子抛在地下,和西北商人打起来,直到打官司。
二事相去不一月。这两件事相隔不到一个月。
相国温公,时镇乌鲁木齐。温相国当时镇守乌鲁木齐。
一日,官僚佐于秀野亭,座间论及。有(you)一天,在(zai)秀野(ye)亭宴请下(xia)属,酒席之间谈论到这两件事。
前竹山令陈颢桥曰:“一不以贫富易交,一不以死生负约,是虽小人,皆古道可风也。”当过竹山县令(ling)的陈题桥说(shuo):“一(yi)个不因(yin)为(wei)贫富变化就改变交(jiao)情,一(yi)个不因(yin)为(wei)生死(si)变化就背(bei)叛诺言,他们(men)虽然(ran)都(dou)是市井小民,但都(dou)有(you)古时纯(chun)朴的道义,值得(de)流(liu)传(chuan)的。”
公颦蹙曰:“古道诚然,然张一科曷可风耶?”温公皱(zhou)着眉(mei)头说(shuo):“当然是古时纯朴的道义。不过,张一科的行为值得宣扬吗?”
后杀妻者拟抵,而谳语甚轻;赠金者拟杖,而不云枷示。后(hou)来,杀妻的张一科被判抵罪,但(dan)判决很轻;赠送(song)银子的商人(ren)被判杖刑,但(dan)不用带枷示众。
公沉思良久,慨然曰:“皆非法也。然人情之薄久矣,有司如是上,即如是可也。”温公想(xiang)了(le)很久(jiu),感慨地说:“都不符(fu)合法律呀(ya)!不过(guo),人情淡薄已经很长久(jiu)了(le),有关衙门这样报(bao)上来,就这样发落(luo)算了(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