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苏轼说:“在朝廷就说话,在外地就不说,这是服事君王的礼节。
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皇上对待你不是通常的礼节,你对待皇上,难道可以用常礼?”
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王安石厉声说:“我王安石要讲。”
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说:“话出在我王安石的口,进了你苏子瞻的耳朵。”
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又说:“人必须知道做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即使得到天下也不能这样做,终可以算是好人。”
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苏轼开玩笑说:“现在的君子们,争着减少半年的磨勘期,即使杀人也能做出来。”
安石笑而不言。王安石笑着不说话。
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苏轼到常州,神宗去世,哲宗即位,授朝奉郎、登州知州,召他做礼部郎中。
轼旧善司马光、章敦。苏轼以前和司马光、章敦友善。
时光为门下侍郎,敦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敦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当时司马光任门下侍郎,章敦任枢密使,两个人意见不合,章敦常常用戏弄侮辱来为难司马光,司马光为此苦恼。
轼谓敦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苏轼对章敦说:“司马君实在当前名望很重。
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从前许靖因虚名而无实用,被蜀先主所鄙视,法正说:‘许靖的虚名,传播天下,如果不加礼遇,必然会被当作看轻贤人。’
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先主接纳了,于是让许靖做了司徒。
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许靖尚且不可慢待,何况司马君实呢?”
敦以为然,光赖以少安。章敦认为对,司马光靠这稍得安宁。
迁起居舍人。升为起居舍人。
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苏轼从忧患中被起用,不想骤然间登上要职,向宰相蔡确推辞。
确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蔡确说:“你徘徊不进已经很久了,朝廷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轼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苏轼说:“从前林希和我同在馆里,而且他年纪大。”
确曰:“希固当先公耶?”卒不许。蔡确说:“林希真应当比你先起用吗?”终于没有答应。
元佑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 元佑元年,苏轼以七品官服入侍皇帝于延和殿,赐他银绯,升为中书舍人。
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乡民至有终岁不得息者。起初,祖宗的时候,差役法实行久了产生弊端,百姓中充任徭役的人不熟悉,又虐待他们,多数导致破产,人少的乡中,百姓甚至有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的。
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过取,以为民病。王安石辅佐神宗,改成免役法,使各户按等地高下出钱雇人代役,执行法令的人往往索取过分,成为百姓的灾害。
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司马光任宰相,知道免役法的害处,不知道它的好处,想要恢复差役法,派官员设立机构,苏轼也在人选当中。
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十室九空,敛聚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苏轼说:“差役法、免役法,各有其利弊。免役法的害处,是搜刮百姓的钱财,弄得十室九空,钱财聚敛到上面而下层百姓有钱荒的灾患。
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差役法的害处,是百姓经常为官府服役,不能专心致力于农业,而贪官污吏从中徇私舞弊。
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这两种害处,大致相等。”
光曰:“于君何如?”司马光说:“你说怎么办?”
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苏轼说:“法制沿袭,那么事情就容易成功,遇事循序渐进,那么百姓就不会惊恐。
三代之法,兵农为一,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之卒。三代的法令,兵农合一,到秦代开始分为二,到唐代中叶,把所有的府兵变为长期征战的兵卒。
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从这时以来,百姓不懂军事,士兵不懂农事,农民拿出粮食丝帛来养活士兵,士兵拿出性命来保护农民,天下人以为好。
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