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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xu)三(san)多(duo)惊讶到张了(le)嘴，一个(ge)让油彩抹得看不清脸的(de)人(ren)从车顶上(shang)探出(chu)半个(ge)全(quan)副武装的(de)身子，跃了(le)下来，真个(ge)是龙精虎(hu)猛。许(xu)三(san)多(duo)吓得连(lian)退了(le)三(san)步，他想(xiang)逃跑。
那(nei)位一(yi)把抓(zhua)住了(le)他(ta)，狠砸一(yi)拳(quan)：“是(shi)我呀(ya)！我是(shi)成才(cai)呀(ya)！”
车上(shang)的(de)一个排(pai)长(zhang)已经开(kai)始不满(man)意：“成才归(gui)队！”
成才兴高采烈地回(hui)头嚷嚷：“我老乡(xiang)！是我老乡(xiang)！他(ta)拍拍许三多(duo)，我先归队，你等(deng)我，你就在(zai)旗杆下(xia)等(deng)我！”
他(ta)又跃上了(le)车(che)，车(che)驶(shi)进(jin)去了(le)。许三多忘了(le)登记这(zhei)码子事，怔怔跟(gen)在后边，于是哨兵的手(shou)又伸(shen)在身前：“登记。”
还得登记。
旗杆下，许三多老(lao)(lao)老(lao)(lao)实实地(di)在那站着。如果(guo)说以前一(yi)直没有见过一(yi)个像样(yang)的军营，那他现在见到(dao)了，一(yi)队(dui)士兵(bing)全副披(pi)挂着在跑步，一(yi)队(dui)士兵(bing)在练习拆卸车(che)载大口径重(zhong)机枪，几个坦克(ke)手在比画(hua)挺举105炮弹(dan)。武器与人很和(he)谐(xie)地(di)交融一(yi)处，那就和(he)新兵(bing)连、五(wu)班都是两码子事(shi)，这里只有一(yi)个目的：战斗力。
这三字与许三多(duo)完全无(wu)关，落落寡合地站(zhan)在旗杆下(xia)甚(shen)至不敢挪动一下(xia)脚步，似乎(hu)只有(you)踩着(zhe)两只脚的那点地盘才属于他。
有人(ren)在(zai)他背后说话(hua)，全没人(ren)情的(de)声音：“请把您的(de)衣领翻进去。”
许(xu)三(san)(san)多回头(tou)，真(zhen)是怕什么来(lai)什么，两个警侦连的(de)执勤(qin)正站在跟前。许(xu)三(san)(san)多忙把被风吹乱的(de)衬衣领子(zi)翻到军装里边。
执(zhi)勤(qin)：“请(qing)出示证件。”
于是又出示证(zheng)件(jian)，本(ben)团的人在(zai)本(ben)团被查证(zheng)件(jian)，连许三多都觉得有些屈辱。
执勤(qin)诧(cha)异地看着随证件掏出(chu)的(de)登记条(tiao)：“三(san)五三(san)的(de)人为什么还(hai)开进门条(tiao)？”
许三(san)多狼狈得快把舌头吞了(le)：“因为(wei)、因为(wei)让我开(kai)。”
成才已经擦(ca)去(qu)了满脸的油彩(cai)，气喘吁(yu)吁(yu)地跑(pao)过来：“他是我的朋(peng)友！他红三连(lian)五班(ban)的，驻(zhu)扎在作训场！远(yuan)了点！”
那(nei)就是(shi)说明(ming)了(le)原因，形同说此人来(lai)自蛮荒地带。执勤(qin)理解地把证件还(hai)回(hui)，有些淡淡的不屑：“以后(hou)注意(yi)军容。”立正敬礼，然后(hou)走开，许三多的还(hai)礼甚至都没(mei)被人看见。
成才像(xiang)以前一(yi)样(yang)，他从(cong)不(bu)在意他人的情(qing)绪：“怎么样(yang)？这里怎么样(yang)？”
许三多(duo)没(mei)说(shuo)话，转(zhuan)头看一辆正在(zai)练(lian)习原地转(zhuan)向的坦克，那引(yin)擎声也让(rang)人根本(ben)无法说(shuo)话。成才可(ke)早习惯了(le)：“走！我(wo)带你(ni)看看！看我(wo)现在(zai)怎么(me)活！”
通过了车场(chang)的(de)两名警(jing)卫，许(xu)(xu)三(san)多和成才就穿行在整队和整库以(yi)营为基准单(dan)位停(ting)放(fang)的(de)战(zhan)车之间。一(yi)个装(zhuang)(zhuang)甲步(bu)兵(bing)团的(de)标准配备(bei)是近(jin)二十种型(xing)号近(jin)三(san)百辆中重(zhong)型(xing)装(zhuang)(zhuang)甲履带车辆，这(zhei)一(yi)切(qie)足以(yi)让许(xu)(xu)三(san)多目不暇接。
成才看来打(da)见面(mian)就(jiu)没停过嘴(zui)：“我(wo)现在(zai)在(zai)钢(gang)七(qi)连，就(jiu)是(shi)(shi)(shi)原(yuan)来新(xin)兵连高(gao)连长(zhang)的那个连！钢(gang)七(qi)连很(hen)拽，全团第一(yi)拽！我(wo)和史班(ban)长(zhang)伍班(ban)副他们(men)也在(zai)一(yi)个连，不(bu)过我(wo)是(shi)(shi)(shi)七(qi)班(ban)他们(men)是(shi)(shi)(shi)三班(ban)，钢(gang)七(qi)连是(shi)(shi)(shi)尖(jian)刀连，知道(dao)啥(sha)叫(jiao)尖(jian)刀吗？好好琢磨这(zhei)两字！我(wo)们(men)是(shi)(shi)(shi)装甲侦察连。我(wo)现在(zai)是(shi)(shi)(shi)班(ban)里的机(ji)枪(qiang)副射(she)手，见过机(ji)枪(qiang)吗？”
许三多(duo)听(ting)得喘不(bu)过(guo)来气(qi)，也看得喘不(bu)过(guo)来气(qi)。
车(che)那边有人(ren)叫：“成才(cai)？”
成才立(li)刻变得(de)谦卑而(er)讨(tao)喜：“排长好(hao)！我(wo)带我(wo)老(lao)乡看咱们战车！他也三五三的，可分(fen)到(dao)作训场去了！”
排长(zhang)：“哦，那(nei)是该(gai)好好看(kan)看(kan)。今天打(da)靶(ba)成绩不错，明儿再加劲。”
成才一(yi)直目送(song)他的排长远去，然后(hou)回头：“我和排长关系可好啦！到(dao)了，就这，我的704号(hao)车！”
且(qie)不管(guan)他把装一(yi)个班的步战车(che)说成他一(yi)人的合不合适(shi)，总之这(zhei)么近看着那辆被三百六十度火力(li)武装起(qi)来(lai)的钢铁家伙，许三多被压得出不来(lai)声。
成才(cai)亲热(re)地抚摸着(zhe)冰冷的车体，这(zhei)是真(zhen)诚的，对物他(ta)往往超过(guo)对人(ren)，一个(ge)来自乡下(xia)，多(duo)疑而又聪明的孩(hai)子，但成才(cai)可能永远也(ye)意(yi)识(shi)不(bu)到这(zhei)点。
“它很漂亮吧(ba)。”
根本不是问(wen)的语气(qi)，许三多(duo)也(ye)没回答，成(cheng)才抓(zhua)住他的手摁(en)在车体上：“感觉一(yi)下(xia)！”
第一感(gan)觉像是(shi)(shi)触电(dian)，然后就摸瓷(ci)实了(le)，许三多(duo)确定这东(dong)西(xi)不会咬他后就让(rang)手伸着装甲(jia)的边(bian)线滑下(xia)去(qu)。而成才又开始(shi)吹嘘(xu)：“我们今(jin)天打靶(ba)！我是(shi)(shi)副射(she)手，今(jin)儿一天打了(le)两百发子(zi)弹(dan)！轻机枪射(she)击带(dai)劲呀。许三多(duo)，你用的什么枪？”
许三多(duo)想(xiang)从射(she)击孔里(li)看(kan)车里(li)有(you)什(shen)么，可看(kan)不见，“步枪”。
“你一天(tian)打多少发子弹？”
是(shi)人都(dou)要个面子，许(xu)三多也不例外(wai)：“班长说(shuo)，等实弹射击(ji)。我们一(yi)年就有(you)两次(ci)实弹射击(ji)。”
成才做了个哭笑不得的(de)表情：“搞笑了，你(ni)是(shi)什么(me)兵呀(ya)？我(wo)告诉你(ni)，兵有(you)飞在天(tian)上往下(xia)跳的(de)，那叫(jiao)空降兵；有(you)坐着直升机垂直打(da)(da)击的(de)，那叫(jiao)空中(zhong)骑兵；我(wo)们(men)是(shi)一线平推决胜千里的(de)，那叫(jiao)装甲步兵。我(wo)们(men)是(shi)最能(neng)打(da)(da)能(neng)扛的(de)。你(ni)说你(ni)那是(shi)什么(me)？”
是什么许(xu)三(san)多也(ye)不知道，可他还是想(xiang)了想(xiang)：“我(wo)觉得(de)……我(wo)们(men)那也(ye)挺有意思(si)。”
成才不屑(xie)到了极点(dian)：“有个(ge)屁意思！——你想进去看看吗？”
许三多(duo)让这想(xiang)法吓了一(yi)跳：“我(wo)可以进去吗(ma)？”
成(cheng)才有点拿腔：“按说(shuo)是不让看……可是……”
他有(you)些卖弄地开了后(hou)舱门，许三(san)多惊奇地打量着紧凑而(er)有(you)序的车(che)内空间。
“酷吧(ba)？车(che)载(zai)炮(pao)，重机(ji)枪和反坦克(ke)导弹发射器，还有航向机(ji)枪、同步机(ji)枪，专业名词你听(ting)不懂，听(ting)听(ting)就行(xing)了。这个射击孔是我的，要(yao)不要(yao)看看？”
许三(san)多就从(cong)那个射击孔(kong)潜(qian)望镜(jing)往外瞧着，正好(hao)看见史今在(zai)外边，在(zai)检查(cha)另(ling)一辆车，三(san)班的207号车。
成才用种(zhong)能(neng)知天下事的语气：“别让他瞧见(jian)啦(la)，这人臭讲(jiang)原则，死硬(ying)死硬(ying)的。”
于是许(xu)三(san)多默(mo)默(mo)地瞧着史今在那里检(jian)查车辆，然后低了头。
成才(cai)：“你怎么一直不(bu)说(shuo)话？怎么啦？想家啦？”
许(xu)三多默默地摸着(zhe)身下(xia)那个座位，眼圈有(you)点(dian)发红：“我……不知道(dao)。”
成才立刻就明(ming)白(bai)了，他甚至很(hen)高兴许(xu)三多(duo)这样，有人羡(xian)慕感觉是很(hen)好的。
于是(shi)成(cheng)才长(zhang)长(zhang)嘘了一口气(qi)：“谁让你在新兵(bing)连不好好表现呢？我(wo)早就说(shuo)过啦。”
这中国军队(dui)特有的(de)景观，吃(chi)饭点(dian)到了，整(zheng)连(lian)整(zheng)连(lian)的(de)兵(bing)排着队(dui)唱着歌(ge)去食堂。两个相邻的(de)连(lian)队(dui)在食堂前(qian)拉歌(ge)，那是每天必有的(de)一种较(jiao)量，都习惯了，谁也(ye)不会被对方的(de)歌(ge)声带跑。成才带着许(xu)三(san)(san)多悄悄溜过(guo)：“快走快走！我跟班长说了陪(pei)你，可不能让连(lian)长瞧(qiao)见。”于是许(xu)三(san)(san)多愈发(fa)显得像贼(zei)一样。
团(tuan)大院内的一个(ge)餐厅(ting)，团(tuan)队家属们的小(xiao)小(xiao)副业(ye)，相(xiang)对(dui)简陋无华，但讲(jiang)究个(ge)价廉(lian)份大，足以解决一部(bu)分官兵偶(ou)尔兴起(qi)的口腹需要(yao)。
成才(cai)已(yi)经要了(le)几个菜，又拿了(le)几瓶(ping)啤酒回到桌前(qian)。许三多看(kan)着那几瓶(ping)酒。
许三多很惊讶：“你会喝酒？”因为离家之前他们还都是父亲监视下的孩子。
“当然会(hui)！”成才笑了，“节假日要会(hui)餐的，会(hui)餐就要喝酒(jiu)！你们不(bu)会(hui)餐吗(ma)？”
“我们就五个人。”
成(cheng)才多少有点(dian)好(hao)奇(qi)：“你们那(nei)(nei)到底(di)什么鬼地(di)方？好(hao)在下季度就要去那(nei)(nei)儿演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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