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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大院里，王庆瑞和(he)参谋长顶着(zhe)雨看着(zhe)那(nei)支(zhi)漫过操场的队(dui)伍(wu)，自然，那(nei)是所有晨练队(dui)伍(wu)中的最引人注目的一支(zhi)。
参(can)谋长皱皱眉：“七连长搞什么(me)？要起义吗？”
王庆瑞(rui)：“他(ta)在(zai)鼓舞士(shi)气。”
参谋长看着那些愤(fen)怒的(de)(de)、压抑的(de)(de)士兵从他身边冲(chong)过，那样的(de)(de)旁若无(wu)人和充(chong)满(man)了力(li)度(du)，从他们(men)身上弹(dan)走的(de)(de)雨花甚至溅(jian)得他脸上生(sheng)疼。
一个戎马数十年的老军(jun)人(ren)渐渐被一群毛头小(xiao)伙子感染、震慑。
钢七连的(de)最后一个人也(ye)已经消失于雨幕，但犹存的(de)势头(tou)仍让(rang)操场上所有的(de)队列(lie)哑然。
参谋长：“也许真不该动(dong)这个(ge)连。”
王庆瑞：“你看见一个连(lian)吗？”
参谋长看着他。
王(wang)庆瑞(rui)：“我看见(jian)枪(qiang)林弹(dan)雨，刚射出去的子(zi)弹(dan)……他们(men)够种，能找(zhao)到他们(men)要的答案。”
三连宿舍，许三多和成才(cai)面(mian)对(dui)面(mian)地坐着(zhe)，仅仅是(shi)坐着(zhe)而已，成才(cai)明(ming)天就要去(qu)荒漠的(de)五(wu)班(ban)了，这样坐着(zhe)是(shi)为了给成才(cai)送别？还是(shi)为了缓解许三多的(de)伤心？也许目的(de)并不重要，沉(chen)默被(bei)甘小宁打破：“班(ban)长，连长要上团(tuan)部打架(jia)！”
果然(ran)，钢(gang)七连的(de)兵(bing)们一(yi)个(ge)个(ge)的(de)都(dou)扎上了武装(zhuang)带，都(dou)撸着袖(xiu)子，连那(nei)两杆(gan)连旗(qi)也扛了出(chu)来了。看见(jian)许三(san)多(duo)跑来，高城二话没(mei)说就把(ba)大旗(qi)递了过去：“许三(san)多(duo)，你把(ba)这杆(gan)浴血(xue)先锋扛上！伍六一(yi)，你扛装(zhuang)甲之虎！”
这一小(xiao)队兵踏着雨水向团部而(er)去。
三个人，两(liang)杆(gan)旗(qi)，如此奇怪的组合(he)从(cong)团部(bu)走廊上走过，不得(de)不让人注意。
值星官(guan)从屋里冲出来。问高城：“七(qi)连(lian)长，你干什(shen)么(me)？”
高城(cheng)头也没回，径直(zhi)往前(qian)，推开了团报编辑室的房门。
张干事和李梦，看着高城(cheng)几(ji)个进(jin)来，一时感到惊(jing)讶(ya)。谁也没(mei)见过这样的架势。
“有，有什么(me)事吗？”张干(gan)事打(da)量着高城(cheng)。高城(cheng)很沉得住气，先拿出(chu)一(yi)(yi)张团(tuan)报抹平了放在(zai)桌上(shang)(shang)，再敬(jing)了个军礼(li)，再接(jie)(jie)过(guo)许三多手里那杆“浴血先锋钢七连(lian)”，放在(zai)桌上(shang)(shang)，接(jie)(jie)着，便一(yi)(yi)字一(yi)(yi)句地问道：“张干(gan)事，您这报上(shang)(shang)写(xie)着大功(gong)六(liu)连(lian)打(da)的孟良崮(gu)首(shou)战？”
张干事(shi)默然承认(ren)，高城(cheng)说：“那(nei)一仗钢七(qi)连打没了五十七(qi)个(ge)(ge)，五十七(qi)条命，换回这杆旗(qi)，旗(qi)上有这七(qi)个(ge)(ge)字(zi)。”
张干(gan)事(shi)有点哑然，“浴血先锋”，那自然是给首战(zhan)连队(dui)的。
“就算你们打的(de)首(shou)战好了？”张干事(shi)知道了他的(de)来意了。
高城的火气(qi)突然大了起(qi)来：“就(jiu)算？好了？”
张干(gan)(gan)事(shi)说：“你要我怎么办(ban)？报纸都发(fa)出(chu)去了！”张干(gan)(gan)事(shi)想耍(shua)赖(lai)皮(pi)了。
周(zhou)围的(de)人越(yue)聚越(yue)多，两个(ge)人的(de)火也越(yue)来越(yue)大。一个(ge)是拉不下面子，一个(ge)是听不得(de)对方轻(qing)描淡写的(de)口气。
“我要求您在(zai)这(zhei)期团报上公开道(dao)歉(qian)！”
李梦接口道：“搞笑了，你没事吧？”语气太损(sun)，许三多(duo)还(hai)好，高城(cheng)和伍六(liu)一立刻看(kan)得(de)李梦打了个战。
“您也可以不道(dao)歉。我这里有两个兵(bing)，想比(bi)什么(me)，擒拿格斗、登山越野、徒手攀缘，哪怕(pa)是机枪(qiang)对着(zhe)突突，我们这一律奉陪。您要觉得玩粗的(de)有失身份，咱(zan)们团局域网上(shang)文着(zhe)辩，陆海空三军、装甲步兵(bing)战术(shu)，只要不是风(feng)花雪月的(de)娘娘腔，我陪着(zhe)你辩。”
张(zhang)干事哪里受过这个(ge)，嚷嚷着：“你这不是(shi)(shi)借题发挥吗(ma)？你们连(lian)解(jie)散又不是(shi)(shi)我(wo)的(de)主意，找管事的(de)吵吵去(qu)！”
高城却寸步不让：“第一，七(qi)连还没散(san)；第二，散(san)了番号也在，那(nei)叫改编不叫解散(san)；第三(san)，这事跟七(qi)连散(san)不散(san)没关系。”
张(zhang)干事躲避高(gao)城目(mu)光，东张(zhang)西望(wang)地寻找救援，终于看(kan)到了(le)一位，便喊了(le)过去：“黄参谋(mou)，你说他们这是不是借题发(fa)挥？”那(nei)黄参谋(mou)没好(hao)气(qi)，说：“我(wo)瞧是你太不懂野战连队的那(nei)本经。”李梦看(kan)看(kan)这样下去不是个道理(li)，只好(hao)硬着(zhe)头(tou)皮说：“行了(le)行了(le)，你们回吧，我(wo)们会商(shang)量的。”
李(li)梦(meng)说说也就罢了(le)，错(cuo)就错(cuo)在他动(dong)手(shou)推人，而且推的是高城。高城根本没动(dong)，伍六一(yi)手(shou)晃(huang)了(le)晃(huang)，李(li)梦(meng)一(yi)只手(shou)被捏住了(le)，痛得身子都(dou)佝偻了(le)下来。
张干事一看(kan)急了，呵(he)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动手吗？”
高城垂下眼一看说：“七(qi)连从来(lai)不爱磨(mo)嘴皮子。”
张干事终于(yu)发(fa)现，这根本就(jiu)不是用(yong)团机关的威严就(jiu)可以解决得(de)了的，脸就(jiu)有点(dian)发(fa)白了。高城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可他手上却乱(luan)抓了个东(dong)西，像是要自卫的样(yang)子，抓起的竟(jing)是一(yi)块印章石(shi)。
围观的人(ren)忽然分(fen)开了，是团(tuan)长王(wang)庆瑞走了进(jin)来，他皱(zhou)着眉(mei)看了一会儿高城问(wen)：“这里在干(gan)什么呢(ni)？”
高城还未说(shuo)话，后边的黄参(can)谋先说(shuo)了(le)：“报告团长，咱(zan)们团报出了(le)笔误，连队找(zhao)上门来啦！团报说(shuo)是大功六连打的孟(meng)良(liang)崮首战……”
张干事(shi)以为来了救星了，忙说：“是校稿时(shi)没看见(jian)，团(tuan)长您(nin)说这不是无事(shi)生非吗？”
团长点着头，看(kan)看(kan)这个(ge)，又看(kan)看(kan)那个(ge)。伍(wu)六一(yi)已(yi)经(jing)放开了李(li)梦，团长没瞧见一(yi)般，在几个(ge)人(ren)中间(jian)踱了两(liang)步(bu)，忽然(ran)狠(hen)(hen)狠(hen)(hen)一(yi)掌拍(pai)在桌上。
“无(wu)事生(sheng)非？”团长怒吼着，“你(ni)(ni)告我(wo)这是(shi)无(wu)事生(sheng)非，我(wo)倒想问(wen)问(wen)啥事值得你(ni)(ni)惹是(shi)生(sheng)非？”
团长突然拿了一块刻好的印看着：“这个(ge)吗(ma)？”
张干事提心吊胆(dan)地望着。
团长(zhang)明显(xian)是想砸的(de)(de)，看(kan)了看(kan)又放下来了，说：“刻得倒是真好。不过你(ni)这样的(de)(de)人才……没了我不会(hui)可惜的(de)(de)……黄参谋。”
黄(huang)参谋答应着(zhe)：“有(you)！”
“给(ji)张(zhang)干事安排，去四连生活一个月。”
张干事(shi)脸顿时(shi)苦成了一团。
团长(zhang)踱到高城(cheng)跟前，看着(zhe)，高城(cheng)半分不让地(di)对视。团长(zhang)微微地(di)叹(tan)了(le)口(kou)气，嘴里(li)刚(gang)刚(gang)说出钢(gang)七连(lian)三个(ge)字，旁边的(de)高城(cheng)马上无声(sheng)地(di)敬了(le)个(ge)礼。团长(zhang)望着(zhe)高城(cheng)笔直的(de)手(shou)势，他(ta)的(de)奖章，他(ta)的(de)帽檐，他(ta)的(de)黑发……不由得轻声(sheng)问道：“你们的(de)荣誉(yu)感在血液里(li)吗(ma)？”
“在骨髓里(li)。”高(gao)城平淡地回(hui)答道。
团长的眼眶(kuang)一时有些湿润(run)，他很想伸手碰(peng)碰(peng)这名不驯的部下。
“钢(gang)七连对团部还有什么要求吗(ma)？”团长问。
“在团报上声明(ming)刊(kan)印错误，别的没(mei)有了。”高城说。
“走了(le)的(de)兵，要(yao)走的(de)兵，他们有什么要(yao)求吗？”团长(zhang)问。
“没有(you)。”高城说。
“有的话(hua)要跟我(wo)说(shuo)。”
过了(le)很久，高城(cheng)才点了(le)点头。对他来说(shuo)，那(nei)是(shi)(shi)他这连(lian)(lian)长的(de)最后一(yi)次(ci)反抗，从此(ci)七连(lian)(lian)的(de)命运就算(suan)是(shi)(shi)定了(le)，一(yi)批(pi)(pi)(pi)批(pi)(pi)(pi)的(de)名单下来，一(yi)批(pi)(pi)(pi)批(pi)(pi)(pi)的(de)人走掉，他的(de)连(lian)(lian)像是(shi)(shi)被一(yi)支(zhi)无形的(de)枪瞄上了(le)，一(yi)枪一(yi)个，绝不落空，他却不知道向哪里(li)还击。高连(lian)(lian)长忽然(ran)体会到什么叫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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