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低垂着。
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一个正在描眉理鬓的姑娘。
多么寂静，连让女伴帮助自己顺一顺背后的飘带，都只用轻悄悄的转身当作无言的请求。往常的喧闹消失了，有的只是准确、敏捷的动作与深思的眼神。
镜台上的小灯，一盏一盏地熄灭着。姑娘们提着长裙，走了出去。一阵调试琴弦的声音乘空儿飘进门来。
只剩下一个姑娘了。她承担了这里所有的寂静与严峻。
望着镜子里的那个少女，她想：等序曲奏起来，蓝蒙蒙的灯光向舞台洒下深沉的夜色，那时候，就是你，镜子里的你，将要变成那个在人们心里活了千百年的精灵了。而你，刚刚毕业，就在这部壮丽的舞剧里担当这么有分量的角色。今天首次公演，你究竟能不能……听说，三场都客满了；天不亮，观众就排票来了。他们捧出满把热腾腾的汗珠子，献给生活；你呢，你为他们，到底能奉献出什么？
她站起来，手臂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天哪，这么僵，没有诗意。望着镜子，她，慌了……怎么？镜子里，镜子里怎么有一位长者的笑容？噢——，她转过身来：“院长！”
院长，须发斑白，是这部舞剧的导演。老人家望了望姑娘的眼睛，问道：“慌吗？”
“慌。”
院长笑了，说：“艺术这东西，是老老实实的。它从不亏负苦心人。不要指望什么意外的灵感。”
老人家端详着她(ta)，随手拿起眉(mei)笔，把她(ta)的双眉(mei)略略描长(zhang)了一些(xie)，眉(mei)梢，描得微(wei)微(wei)扬起：这立刻给她(ta)添(tian)上了温(wen)柔，也突现了倔强。
放下眉笔，院长伸出手来，说：“祝你成功，孩子。”
姑娘伸着手，伸着，竟忘记了送送老人家……
她转回身去，再扬起手臂，划了个圆弧，柔和多了；身子又做了个回旋，裙边漾了起来，飘飘欲举，宛如立于水中的白莲。明月，微风，那白莲在波光里摇曳……她望着，笑了。随后却又猛地收敛了笑容：这衣裙，多好；这一双长眉，多好；我的同台伙伴，乐队，还有这满台的山色月光，都是多么好啊！而我，错半拍，可就……
铃声响了。她怀着不安，进了大排练厅。女伴们围拢来，帮她弄好长裙的折纹，插紧头饰。此刻，院长也到了这边，递给她一张洁白的信笺。她把信笺展开——
我们这两行排票的同志，推我当个代表，跟你谈谈心。
我们不是演员，可是都明白，一个人，一辈子头一回正式执行任务，是怎么个心情。你明天第一次公演，这当口儿，可得帮你加大油门儿。这不我们作了个决议：给你写封信。写什么呢？我刚才讲了自己头趟开车的事。大家说：就写它。那我就说说。
我是个拣煤核儿的苦丫头。解放了，当了全市第一批公共汽车女司机。头趟正式跑车，一上司机座，连哪根操纵杆是管什么都忘了。正心慌呢，“登、登、登！”上来一伙子刚下夜班的工人，瞅着我，直乐。有个大眼睛的姑娘，递过粗拉拉的大手来，说：“你好哇，司机大姐！”嗬，这姑娘好大的手劲儿。
车满了。我定了定神儿，心想：背后都是些多好的人哪，你得好好开。
瞧，就这(zhei)么开的头。你呢？要是(shi)也(ye)慌了(le)，就想：台下(xia)没外(wai)人，那里头，不是(shi)还有个拣过煤核的苦丫(ya)头吗！这(zhei)么一想，就准不慌了(le)。
她看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院长又把观众送来的一大束玫瑰放在了她的怀里。花心儿含着水滴，透明，清亮，好像凝聚了一夜的露珠儿，在黎明的微光里闪烁。
她选了一朵最红最大的玫瑰，摘下来，轻轻地插在老人家胸前的小口袋里；又一朵一朵地摘着，给女伴们戴在头上；然后，摘下一朵最小的，簪在了自己的鬓边。这朵小玫瑰，头，略低着，仿佛带几分羞涩，含着泪珠儿，悄悄地微笑了。
随着女伴们，她来到了侧幕旁边。
序曲响了。一串串看不见的音符飞荡着。烟水茫茫的幻境，从夜色深处显现出来；月光里弥漫着玫瑰的香气，多么浓郁啊。
这浓郁的芳香，把无边的大气充实得这么深沉，这么厚重，简直给那幽兰如水的月光都增大了浮力。她明白：一切努力向上的，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在这芳香的空间，都任凭飞跃。
序曲将终。大幕开了。踏进这芬芳的月色，她，展开了双臂，朝着梦想的高度，飞升……
（聚材于韩(han)少华同名小说(shuo)，有改(gai)动）
16、小说中的“她(ta)”具(ju)有怎样的性格特征(zheng)？请简要概括。（4分）
17、小说后半部(bu)分引用(yong)了观(guan)众(zhong)来信(xin)，作者这样写对情节(jie)安排有哪些(xie)作用(yong)？（6分）
18、这篇小说以“序曲”为题，有主题思想、人物塑造、情节结(jie)构等(deng)多方面(mian)的(de)(de)考虑，请选(xuan)择(ze)一个(ge)方面(mian)，结(jie)合(he)全文，陈述你的(de)(de)观(guan)点并(bing)作(zuo)出分析。（7分）
19、下列(lie)对小(xiao)说有关内容(rong)的(de)分(fen)析和概括，最恰(qia)当的(de)两项(xiang)是(shi)（ ）（ ;）（4分(fen)）
A．开头借助窗帘“低垂”，渲(xuan)染一种寂静沉郁的气(qi)氛(fen)，主要(yao)表现包(bao)括“她”在内的所有演职人(ren)员(yuan)准(zhun)备(bei)演出的认(ren)真(zhen)心理(li)。
B．“她”刚(gang)刚(gang)毕业，就要(yao)主演一(yi)个十分(fen)重要(yao)的角(jiao)色，面对认真而(er)有很大期待的观(guan)众，她有些信(xin)心不足，压力很大。
C．院长(zhang)非(fei)常理解“她”，并用“不(bu)要指望(wang)意外的(de)灵(ling)感，但它从不(bu)亏(kui)负苦心人”这样的(de)语言鼓(gu)励“她”让(rang)其充满自信(xin)。
D．优秀的观(guan)众不是冷漠(mo)的帝观(guan)者，而总是积极参与，热情帮助，文中所写(xie)的观(guan)众代表(biao)给“她”写(xie)信鼓励就是生(sheng)动(dong)的事例。
E．“天哪，这么僵(jiang)，没有诗意”、“而我，错(cuo)半拍，可就……”以(yi)及“头，略低着”，这些细(xi)节都表现出她内心的不自(zi)信。
参考答案：
16、①渴盼成功但又害怕失败；②追求完美但又缺乏自信；③有责任感，心系观众。17、观众来信说明正是乘客的支持才让女司机迈过“头趟开车”的心灵之坎，作者这样安排使观众主动宽慰“她”， …点此查看高中小说阅读答案集（本文答案在第9页）…19．BD（A“主要表(biao)(biao)现”错，这样的(de)(de)细节能表(biao)(biao)现她们的(de)(de)认真态度，但主要的(de)(de)还是(shi)表(biao)(biao)现她们“临战”前(qian)的(de)(de)不(bu)自(zi)(zi)信(xin)；C“让其(qi)充满自(zi)(zi)信(xin)”略(lve)显不(bu)准确，后面还有不(bu)自(zi)(zi)信(xin)的(de)(de)表(biao)(biao)现；E“头，略(lve)低着(zhe)”，不(bu)是(shi)表(biao)(biao)现不(bu)自(zi)(zi)信(xin)，而是(shi)表(biao)(biao)现“仿(fang)佛带几分羞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