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 （不觉骄傲(ao)起来）哼，明天，我把(ba)周家太太大少爷这点老底子(zi)给他一(yi)个宣布，就(jiu)连老头这老王八(ba)蛋也得(de)给我跪下磕头。忘恩(en)负义的(de)东西！（得(de)意地(di)咳嗽起来）。他妈(ma)的(de)！（拍地(di)又(you)一(yi)口(kou)痰吐在地(di)上，向四凤）茶呢(ni)？
四 爸，你(ni)真是喝醉了么？刚才不跟你(ni)放在(zai)桌(zhuo)上么？
贵 （端起(qi)杯子，对(dui)四凤）这是白(bai)水，小(xiao)姐！（泼在地上）。
四 （冷(leng)冷(leng)地）本(ben)来是白水，没(mei)有茶。
贵(gui) （因为她打断他的兴头(tou)，向四凤(feng)）混帐。我吃完(wan)饭总(zong)要喝杯好茶，你还(hai)不知道(dao)么？
大(da) （故意(yi)地）哦，爸(ba)爸(ba)吃完(wan)饭还要喝茶(cha)的。（向四(si)凤）四(si)凤，你怎么不把(ba)那一(yi)两四(si)块(kuai)八(ba)的龙井沏上，尽叫(jiao)爸(ba)爸(ba)生气！
四(si) 龙(long)井，家里连茶叶末也没(mei)有。
大 （向贵）听见了没有？你就将就喝杯开水吧，别这样(yang)穷讲究啦(la)。（拿一杯白开水，放在他(ta)身旁桌上(shang)，走开。）
贵 这是(shi)我的家。你(ni)(ni)要看着不顺(shun)眼，你(ni)(ni)可以滚开。
大 （上前）你(ni)，你(ni)－－
鲁 （阻大海）别(bie)，别(bie)，好孩子。看在妈的份上(shang)，别(bie)同他闹。
贵 你自己觉得挺不(bu)错，你到(dao)家不(bu)到(dao)两天，就闹这么大的乱(luan)子，我没有说你，你还要(yao)大我么？你给(ji)我滚！
大 （忍着）妈，他这(zhei)样子我(wo)实在看不下去。妈，我(wo)走了。
鲁 胡说。就要下雨(yu)，你上哪(na)儿去？
大 我(wo)有点事(shi)。办(ban)不好，也许到(dao)车厂拉车去。
鲁 大(da)海(hai)，你－－
贵 走，走，让他走。这孩子就是这点穷骨头。叫他滚(gun)，滚(gun)，滚(gun)！
大 你(ni)小心点。你(ni)少(shao)惹我的火！
贵 （赖(lai)皮）你妈在这儿(er)。你敢把你的爹怎么样(yang)？你这杂(za)种！
大 什么，你骂谁？
贵(gui) 我骂你。你这－－
鲁 （向贵）你(ni)别不要脸(lian)，你(ni)少说(shuo)话(hua)！
贵 我不要脸(lian)？我没有在家养(yang)私孩子(zi)，还带着个（指(zhi)大海）嫁(jia)人。
鲁 （心痛极(ji)）哦(e)，天！
大 （抽出(chu)手(shou)枪）我－－我打(da)死你(ni)这老东西！（对鲁贵）
［鲁贵叫，站(zhan)起。急(ji)到里间(jian)，僵立不动(dong)。
贵 （喊）枪，枪，枪。
四(si) （跑到大海的(de)面前，抱着他的(de)手）哥(ge)哥(ge)。
鲁 大海你放下(xia)。
大 （对(dui)鲁贵(gui)）你跟妈说，说自己(ji)错了，以(yi)後永远不再乱(luan)(luan)说话，乱(luan)(luan)骂(ma)人。
贵 哦－－
大 （进一步(bu)）说呀！
贵 （被胁）你，你－－你先(xian)放下。
大 （气愤(fen)地）不，你先说(shuo)。
贵 好(hao)。（向鲁(lu)妈）我(wo)说错(cuo)了，我(wo)以(yi)後永远不(bu)乱说，不(bu)骂人了。
大 （指(zhi)那唯一的(de)圆椅）还坐在那儿(er)！
贵(gui) （颓唐地坐在椅(yi)上，低着(zhe)头咕噜着(zhe)）这小杂种！
大 哼，你不直得我(wo)卖(mai)这么大的力气。
鲁 放下。大(da)海，你把(ba)手枪放下。
大 （放(fang)下手枪，笑。）妈(ma)，妈(ma)您别(bie)怕，我是(shi)吓唬吓唬他。
鲁 给我。你(ni)这手枪(qiang)是哪儿弄来(lai)的？
大 从矿(kuang)上带(dai)来的(de)(de)，警(jing)察打我们的(de)(de)时候掉下的(de)(de)，我拾起来了。
鲁(lu) 你现在带在身上干什么？
大 不干什么。
鲁 不(bu)，你要说。
大 （狞笑）没有什么，周家逼着我(wo)，没有路走(zou)，这就是一条路。
鲁 胡说，交给我。
大 （不肯）妈！
鲁(lu) 刚(gang)才吃饭(fan)的(de)时候(hou)我(wo)跟你说过。周家的(de)事算完了，我(wo)们(men)姓鲁(lu)的(de)永远(yuan)不提(ti)他们(men)了。
大(da) （低(di)声，缓慢(man)地）可是(shi)我们在矿上流的(de)血呢(ni)？周家(jia)大(da)少爷刚才打在我脸(lian)上的(de)巴(ba)掌呢(ni)？就完(wan)了么？
鲁 嗯，完了(le)。这一本帐算不清楚，报(bao)复是(shi)完不了(le)的。什么(me)都是(shi)天定，妈愿你多(duo)受点苦(ku)。
大(da) 那是妈自己，我(wo)(wo)(wo)－－了(le)(le) （高声）大(da)海，你(ni)(ni)是我(wo)(wo)(wo)最爱的孩子(zi)，你(ni)(ni)听(ting)着，我(wo)(wo)(wo)从来不用这样的口气对你(ni)(ni)说过话(hua)。你(ni)(ni)要是伤了(le)(le)周家(jia)的人，不管是那里的老爷(ye)或者(zhe)少爷(ye)，你(ni)(ni)只要伤害了(le)(le)他们，我(wo)(wo)(wo)是一辈子(zi)也不认你(ni)(ni)的。
大(da) 可是妈－－（恳求）
鲁 （肯定地）你(ni)(ni)知(zhi)道妈的脾气，你(ni)(ni)若要(yao)做了妈最怕你(ni)(ni)做的事情，妈就(jiu)死在你(ni)(ni)的面(mian)前。
大 （长叹一口气）哦(e)，妈，您－－（仰头望，又(you)低下头来(lai)）那(nei)我会恨－－恨他(ta)们(men)一辈子。
鲁 （叹(tan)一口气）天(tian)，那就(jiu)不能怪我了(le)(le)。（向大海(hai)）把手枪(qiang)给我。（大海(hai)不肯）交给我！（走近大海(hai)，把手枪(qiang)拿了(le)(le)过来(lai)。）
大 （痛苦）妈，您(nin)－－
四(si) 哥哥，你给妈！
大 那么您拿去吧。不过您搁的地方得告诉(su)我(wo)。
鲁 好，我(wo)放(fang)在(zai)这个箱子里。（把手枪放(fang)在(zai)床头的木箱里）可是（对大海）明天一早我(wo)就报(bao)告(gao)警察，把枪交(jiao)给他。
贵 对(dui)极了，这才是正经。
大 你少说话！
鲁(lu) 大海。不要这样同父亲说话(hua)。
大 （看鲁(lu)贵，又转头）好，妈，我(wo)走(zou)了。我(wo)看车厂子里有(you)认识的人没有(you)。
鲁(lu) 好，你去。你可(ke)得准回来(lai)。一家人不许这样(yang)呕气。
大 嗯。就回来。
［大海由左边(bian)与(yu)外间通的(de)(de)房(fang)门下，听(ting)见他关外房(fang)大门的(de)(de)声音。鲁(lu)贵立(li)起(qi)来(lai)看(kan)着大海走出去，怀着怨气又回来(lai)站在圆桌旁。
贵 （自言自语(yu)）这个小王八蛋！（问鲁妈）刚才我(wo)叫你买茶叶，你为(wei)什么(me)不买？
鲁 没有闲钱。
贵 可是，四凤(feng)，我的钱(qian)呢？－－刚才你们从公馆领来的工钱(qian)呢？
四 您说周公馆(guan)多(duo)给的两(liang)个(ge)月工钱？
贵(gui) 对了，一(yi)共连新加旧六十块钱。
四 （知(zhi)道早晚也要告诉他(ta)）嗯，是的(de)，还(hai)给人啦。
贵(gui) 什么，你还(hai)给(ji)人啦？
四 刚(gang)才赵三又来堵门要你赌帐，妈就(jiu)把那个钱(qian)都(dou)还给他了。
贵 （问鲁妈(ma)）六十块(kuai)钱？都(dou)还(hai)了帐啦！
鲁 嗯，把(ba)你(ni)这次的赌帐算是(shi)还清(qing)了。
贵 （急了(le)）妈的(de)，我(wo)的(de)家就是(shi)叫你们这样败了(le)的(de)，现在(zai)是(shi)还(hai)帐的(de)时候么(me)？
鲁(lu) （沉静(jing)地(di)）都还(hai)清了好。这儿的家我预备不要了。
贵 这(zhei)儿(er)的(de)家(jia)你不要么？
鲁 我(wo)想(xiang)，大(da)后天就回济南去。
贵 你(ni)回济南，我跟四(si)凤在这儿，这个(ge)家(jia)也得要啊。
鲁(lu) 这次我带着(zhe)四凤一块儿走，不叫(jiao)她一个(ge)人在这儿了。
贵 （对四凤笑）四凤，你听你妈(ma)带着你走。
鲁 上次我(wo)走(zou)的时(shi)候(hou)，我(wo)不知道我(wo)的事(shi)(shi)情怎么样。外面人地生疏，在(zai)这儿(er)四(si)凤有邻(lin)居张大婶照(zhao)应她(ta)，我(wo)自然不带她(ta)走(zou)。现在(zai)我(wo)那边(bian)的事(shi)(shi)已经(jing)定(ding)了。四(si)凤在(zai)这儿(er)又没有事(shi)(shi)，我(wo)为什么不带她(ta)走(zou)？
四 （惊）您(nin)，您(nin)真要带我走？
鲁 （沉(chen)痛地）嗯，妈以後说(shuo)什么(me)也不(bu)离开你了。
贵 不成(cheng)，这我们得好好商(shang)量商(shang)量。
鲁 这有(you)什么可商量(liang)的(de)？你(ni)要愿意去，大后(hou)天一(yi)块儿走也(ye)可以。不(bu)过那儿是(shi)找不(bu)着你(ni)这一(yi)帮赌钱的(de)朋(peng)友的(de)。
贵 我自然不到(dao)那儿去。可是你要带(dai)四(si)凤到(dao)那儿干什么(me)？
鲁 女(nv)孩子(zi)当然随着(zhe)妈走，从(cong)前(qian)那是(shi)没有法子(zi)。
贵 （滔滔地）四凤(feng)跟(gen)我有吃有穿，见(jian)的是场(chang)面人。你带着她，活受罪，干(gan)什么？
鲁 （对他没有办法）跟(gen)(gen)你(ni)也(ye)说不明白。你(ni)问问她愿(yuan)意跟(gen)(gen)我还是愿(yuan)意跟(gen)(gen)你(ni)？
贵 自然是愿(yuan)意跟(gen)我。
鲁 你问她！
贵 （自信一(yi)定(ding)胜利(li)）四凤，你过来，你听清(qing)楚了。你愿意(yi)怎么(me)样？随你。跟(gen)你妈，还是跟(gen)我？（四凤转过身(shen)来，满脸(lian)的眼(yan)泪(lei)）咦(yi)，这孩子，你哭什(shen)么(me)？
鲁 哦，凤儿，我的可(ke)怜的孩子。
贵 说呀，这不是大(da)姑娘(niang)上轿，说呀！
鲁 （安(an)慰地(di)）哦，凤儿，告(gao)诉我，刚才(cai)你(ni)(ni)答(da)应得好好地(di)，愿意跟着妈(ma)(ma)走(zou)，现在又怎么(me)哪？告(gao)诉我，好孩(hai)子(zi)。老实地(di)告(gao)诉妈(ma)(ma)，妈(ma)(ma)还是喜欢你(ni)(ni)。
贵 你(ni)说你(ni)让(rang)她走(zou)，她心(xin)里不高兴。我知道，她舍不得(de)这个(ge)地方。（笑）
四 （向(xiang)鲁贵）去！（向(xiang)鲁妈(ma)）别问我，妈(ma)，我心(xin)里难过。妈(ma)，我的(de)妈(ma)，我是跟你走的(de)。妈(ma)呀！（抽咽，扑在鲁妈(ma)的(de)怀里）。
鲁 哦，我(wo)的孩子，我(wo)的孩子今(jin)天(tian)受了(le)委屈(qu)了(le)。
贵 你看看，这(zhei)孩子一身小姐气，她要个(ge)你不(bu)是受罪么？
鲁 （向鲁贵(gui)）你(ni)(ni)少说话(hua)，（对(dui)四凤(feng)）妈命不好(hao)，妈对(dui)不起(qi)你(ni)(ni)，别难过(guo)！以(yi)後跟(gen)妈在一块儿。没有人会欺负(fu)你(ni)(ni)，哦，我(wo)的(de)心肝孩子。
［大海由左边上。
大 妈，张家大婶(shen)回(hui)来了。我刚才(cai)在(zai)路(lu)上碰见的。
鲁 你(ni)，你(ni)提到我(wo)们卖(mai)家(jia)俱的(de)事么？
大 嗯，提了(le)。她说，她能想法子。
鲁 车厂上找着认识(shi)的(de)人么？
大 有，我还要(yao)出去：找一(yi)个保(bao)人。
鲁 那么我(wo)们一同(tong)出去吧。四凤，你等着我(wo)，我(wo)就(jiu)回(hui)来(lai)！
大 （对鲁贵）再(zai)见(jian)，你酒醒了点么？（向四凤）今天(tian)晚上我恐怕不回家睡觉。
［大海(hai)，鲁(lu)妈同下。
贵(gui) （目送他们出去）哼，这东西！（见四(si)凤立在窗前，便(bian)向她）你妈走了，四(si)凤。你说(shuo)吧，你预备怎么样(yang)呢？
四 （不理(li)他(ta)，叹一口(kou)气，听外面的青蛙声同雷声。）
贵(gui) （蔑视）你(ni)看，你(ni)这(zhei)点心思还不浅。
四 （掩(yan)饰(shi)）什么心(xin)思(si)？天气热，闷(men)得难受(shou)。
贵 你(ni)(ni)不(bu)要骗(pian)我，你(ni)(ni)吃完饭眼神(shen)直瞪(deng)瞪(deng)的，你(ni)(ni)在想什么？
四 我不(bu)想什(shen)么。
贵(gui) （故意(yi)伤感(gan)地）凤儿，你是我的明(ming)白孩子。我就(jiu)有你这(zhei)一个亲女儿，你跟(gen)你妈一走，那就(jiu)剩我一个人在这(zhei)儿哪(na)。
四 你别说了，我心里(li)乱得很。（外(wai)面打闪(shan)）你听，远(yuan)远(yuan)又打雷。
贵 孩(hai)子，别打岔，你真预(yu)备跟你妈(ma)回济(ji)南(nan)么(me)？
四 嗯(ng)。（吐一口气）。
贵 （无聊地唱(chang)）“花开(kai)花谢年(nian)年(nian)有，人(ren)过(guo)了青(qing)春不再来！”哎。（忽然地）四凤，人(ren)活(huo)着就是两三年(nian)好(hao)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