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gong)开的文字上看(kan)起(qi)来：两年(nian)以前，我们总(zong)自(zi)夸着(zhe)“地(di)大物(wu)博(bo)”，是(shi)(shi)事(shi)(shi)实；不久就不再自(zi)夸了(le)，只希望着(zhe)国联，也是(shi)(shi)事(shi)(shi)实；现在是(shi)(shi)既不夸自(zi)己，也不信国联，改(gai)为一(yi)味求神拜(bai)佛，怀古(gu)伤今了(le)——却也是(shi)(shi)事(shi)(shi)实。

于是有人(ren)慨叹曰：中国人(ren)失掉(diao)自信力(li)了(le)。

如(ru)果单据这一点(dian)现(xian)象而论，自信(xin)其实是早就失(shi)掉了(le)的。先前信(xin)“地”，信(xin)“物(wu)”，后来信(xin)“国联”，都(dou)没(mei)有相信(xin)过“自己”。假使这也算(suan)一种(zhong)“信(xin)”，那(nei)也只能说中国人曾经有过“他(ta)信(xin)力(li)”，自从对国联失(shi)望(wang)之(zhi)后，便把这他(ta)信(xin)力(li)都(dou)失(shi)掉了(le)。

失掉(diao)了他信力，就会疑，一个(ge)转身，也许能(neng)够只(zhi)相信了自己，倒是(shi)(shi)一条新生路，但不(bu)(bu)幸的是(shi)(shi)逐渐玄虚起(qi)来(lai)了。信“地”和“物”，还是(shi)(shi)切(qie)实(shi)的东西，国联就渺(miao)茫，不(bu)(bu)过这还可(ke)以令人不(bu)(bu)久就省悟到依(yi)赖它(ta)的不(bu)(bu)可(ke)靠。一到求神拜(bai)佛，可(ke)就玄虚之至了，有益(yi)或是(shi)(shi)有害，一时(shi)就找不(bu)(bu)出分明的结果来(lai)，它(ta)可(ke)以令人更长(zhang)久的麻醉(zui)着(zhe)自己。

中(zhong)国(guo)人现(xian)在是在发展着“自欺(qi)力”。

“自欺”也(ye)并非(fei)现(xian)在(zai)的新(xin)东西，现(xian)在(zai)只不过(guo)日见其明显(xian)，笼(long)罩了一(yi)切罢了。然而，在(zai)这笼(long)罩之下，我们有并不失掉自信力的中国人在(zai)。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you)埋头苦干的人，有(you)拼命(ming)硬干的人，有(you)为(wei)民(min)请命(ming)的人，有(you)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deng)于(yu)为(wei)帝王(wang)将(jiang)相作(zuo)家谱(pu)的所谓(wei)“正(zheng)史”①，也(ye)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liang)。

这一(yi)类的(de)人们(men)，就是(shi)现在也(ye)何尝少呢?他们(men)有确信，不自欺；他们(men)在前仆后继的(de)战斗，不过一(yi)面总在被(bei)摧残(can)，被(bei)抹杀，消灭(mie)于黑暗中(zhong)，不能为大家所知道罢了(le)。说(shuo)中(zhong)国人失掉了(le)自信力，用以指一(yi)部(bu)分人则可，倘若加于全体，那(nei)简直是(shi)诬蔑。

要论中国人，必须不被搽(cha)在表面的(de)自欺(qi)欺(qi)人的(de)脂(zhi)粉(fen)所诓骗，却看(kan)看(kan)他(ta)的(de)筋(jin)骨和脊(ji)梁。自信力的(de)有无，状(zhuang)元宰相(xiang)的(de)文章(zhang)是不足(zu)为据的(de)，要自己去看(kan)地底下。

九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