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与希望

掉进万丈深渊后，

自叹自怜的是绝望，

仰望星空的是希望。

在1974年(nian)寒冷的冬季，一位作家被宣判最高刑期20年(nian)，罪名是反“旗(qi)手(shou)”江青。

在大墙之下，知(zhi)识分子(zi)的(de)(de)(de)政治犯中，有(you)的(de)(de)(de)经受不(bu)(bu)住劳动的(de)(de)(de)重(zhong)负，有(you)的(de)(de)(de)忍受不(bu)(bu)了生活的(de)(de)(de)羞(xiu)辱，有(you)的(de)(de)(de)承担不(bu)(bu)下家庭的(de)(de)(de)断(duan)裂，有(you)的(de)(de)(de)控制不(bu)(bu)住精神的(de)(de)(de)崩溃，往往会丧失了生活的(de)(de)(de)力量，走上自绝之路。

有一个(ge)捕前是工(gong)程师(shi)的(de)犯(fan)人，多次企图自杀未能实(shi)现。作家知道了(le)这些情况(kuang)，去劝(quan)阻他。

但怎样(yang)才能(neng)使这个心如死灰(hui)的(de)人恢复生的(de)愿望呢?作家(jia)终(zhong)于找到了一个和(he)他攀谈的(de)机会(hui)，下面是他们的(de)一段对话：

“你今(jin)年多大岁数了?”作家(jia)问。

“37。”他答。

“我——57了，”作家说(shuo)，“你判了多少年刑期(qi)?”

“15年。”他答。

“我——判20年刑期(qi)。”作家说，并继续(xu)问：“你(ni)被捕前是干什么的?”

“工程师。”他答。

“我——是大学(xue)教授。”

作(zuo)家(jia)注意他有些惊讶，便接(jie)着明知故问：

“你读了几年书?”

他看着作家，答：“大学(xue)毕业。”

“很好。”我(wo)停(ting)了一下，看着(zhe)他的眼睛(jing)，温和地(di)说：“那(nei)么(me)就是说，你读(du)了16年(nian)(nian)的书(shu)：小学(xue)6年(nian)(nian)，中学(xue)6年(nian)(nian)，大学(xue)4年(nian)(nian)，共(gong)16年(nian)(nian)。”接着(zhe)，作家(jia)非常(chang)严厉地(di)说道：

“现在，请你(ni)(ni)看(kan)看(kan)我，想(xiang)想(xiang)我，请你(ni)(ni)看(kan)看(kan)你(ni)(ni)，想(xiang)想(xiang)你(ni)(ni)！你(ni)(ni)心中的书，你(ni)(ni)读(du)过的16年的书，你(ni)(ni)读(du)过16年书中的知识，都(dou)真(zhen)的被狗吃掉了吗?你(ni)(ni)想(xiang)自杀，你(ni)(ni)不觉得羞耻吗?”

说完，作家掉头而去，不(bu)再理睬(cai)他。

可是，作家(jia)没(mei)有走几步，便听到了他哭出声来。作家(jia)心中(zhong)一(yi)块(kuai)悬石落地，他相信他不会(hui)再去自杀了，“男儿(er)有泪不轻(qing)弹”啊!

果然，就(jiu)是这(zhei)一次谈话(hua)后，他放弃了自(zi)杀之念。作家又(you)找到了一个和他谈话(hua)的(de)机(ji)会，这(zhei)一次比(bi)较轻(qing)松了。作家问他：“你怎么这(zhei)样愚蠢呢?你为什么一再想到要自(zi)杀呢?”

他有点(dian)赧(nan)然地说：“我(wo)当时想自杀，还(hai)不(bu)(bu)完全是我(wo)忍受不(bu)(bu)了(le)这(zhei)里的一切，还(hai)主要因为我(wo)的爱人(ren)向我(wo)提出了(le)离婚，我(wo)想不(bu)(bu)通！”

作家一听，立刻(ke)向他表示(shi)祝贺(he)：“这(zhei)可(ke)是好事，可(ke)喜可(ke)贺(he)。”

“怎(zen)么是好事，有什么可贺的(de)?

作家(jia)说(shuo)：“你(ni)为什么(me)(me)(me)没有想(xiang)到，今天在(zai)我(wo)们(men)的处(chu)境下(xia)，对我(wo)们(men)的家(jia)庭(ting)，对我(wo)们(men)的亲人，我(wo)们(men)惟—能(neng)(neng)够(gou)做(zuo)出的贡献，惟一能(neng)(neng)够(gou)提供的帮(bang)助(zhu)，就是提出离婚。你(ni)为什么(me)(me)(me)没有想(xiang)到，在(zai)社会上，‘反革命家(jia)属’的压力(li)是多么(me)(me)(me)可(ke)怕，你(ni)为什么(me)(me)(me)不帮(bang)助(zhu)他们(men)解脱这个可(ke)怕的压力(li)?你(ni)还能(neng)(neng)为你(ni)的亲人做(zuo)些什么(me)(me)(me)呢?”他似(si)乎(hu)没有想(xiang)到这点，想(xiang)说(shuo)什么(me)(me)(me)，作家(jia)拦住他，接着说(shuo)下(xia)去：

“在(zai)我(wo)(wo)(wo)被(bei)判处20年(nian)刑期后，我(wo)(wo)(wo)做的(de)第一件事(shi)，就是(shi)立刻写信给我(wo)(wo)(wo)的(de)妻子，提出离(li)婚(hun)要求，我(wo)(wo)(wo)要做我(wo)(wo)(wo)在(zai)目前情(qing)况下惟一能做的(de)事(shi)情(qing)，以解脱他们可怕的(de)压力。

“我(wo)(wo)(wo)(wo)的(de)(de)妻(qi)子(zi)在(zai)接到我(wo)(wo)(wo)(wo)的(de)(de)信(xin)后(hou)(hou)，立(li)刻携带着(zhe)3个儿(er)女赶到这里(li)(li)。当我(wo)(wo)(wo)(wo)走进(jin)接见室里(li)(li)，看到我(wo)(wo)(wo)(wo)的(de)(de)妻(qi)子(zi)坐在(zai)那里(li)(li)，子(zi)女站在(zai)旁边。当我(wo)(wo)(wo)(wo)也坐下(xia)后(hou)(hou)，我(wo)(wo)(wo)(wo)的(de)(de)妻(qi)子(zi)拿出了那封我(wo)(wo)(wo)(wo)要求(qiu)离婚(hun)的(de)(de)信(xin)，放(fang)在(zai)我(wo)(wo)(wo)(wo)的(de)(de)面前。然(ran)后(hou)(hou)对子(zi)女说：‘现在(zai)你们都跪下(xia)，要求(qiu)你们的(de)(de)爸爸把这封信(xin)收回去!’我(wo)(wo)(wo)(wo)的(de)(de)3个儿(er)女都泣(qi)不(bu)成(cheng)声地(di)跪下(xia)了。我(wo)(wo)(wo)(wo)的(de)(de)妻(qi)子(zi)不(bu)再(zai)说话，她沉默(mo)地(di)坐在(zai)那里(li)(li)，等着(zhe)我(wo)(wo)(wo)(wo)。

“我(wo)看(kan)着(zhe)我(wo)的(de)妻(qi)子，看(kan)着(zhe)跪在面(mian)前的(de)儿女，我(wo)没有说话(hua)，从桌上拿(na)起了(le)那(nei)封信，当着(zhe)妻(qi)子和子女们(men)(men)的(de)面(mian)，把它一(yi)(yi)撕两片，抛掷在地(di)。我(wo)们(men)(men)谁也(ye)没有哀求，没有解释，也(ye)没有安慰。因为，在那(nei)一(yi)(yi)刻，在我(wo)们(men)(men)之间，甚至连一(yi)(yi)个(ge)字(zi)都是(shi)多(duo)余的(de)!

“只是(shi)在(zai)这时，我(wo)(wo)的(de)(de)(de)妻子才(cai)泪(lei)如泉(quan)涌(yong)地握(wo)住了我(wo)(wo)的(de)(de)(de)手(shou)，这是(shi)一(yi)双(shuang)被苦难磨搓得非常(chang)粗糙(cao)的(de)(de)(de)手(shou)，但却是(shi)一(yi)双(shuang)充满牺牲感情的(de)(de)(de)手(shou)。我(wo)(wo)握(wo)住它，我(wo)(wo)们(men)都(dou)不(bu)说话，一(yi)股暖流从(cong)我(wo)(wo)心底升(sheng)起(qi)。会见的(de)(de)(de)时限到(dao)了，我(wo)(wo)站起(qi)来(lai)，只说了这次会见惟一(yi)的(de)(de)(de)一(yi)句话：‘那么，让我(wo)(wo)们(men)都(dou)坚持下去吧，记住，永不(bu)绝望!’”

听完作家这段叙(xu)述后，那个工(gong)程(cheng)师泪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