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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gu)我(wo)的(de)(de)(de)人，让我(wo)照顾(gu)你的(de)(de)(de)人，被我(wo)们挤走的(de)(de)(de)人，让我(wo)成了(le)现在(zai)这样的(de)(de)(de)人，让你成了(le)现在(zai)这样的(de)(de)(de)人，还能有谁？”
许(xu)三多(duo)没说话(hua)，但那一(yi)瞬(shun)间(jian)，他看上去(qu)心已经碎掉。
“知道(dao)我为什么讨厌你？”
许三多(duo)沉默，他现在(zai)根本无力答(da)话。
“因为第一(yi)眼看见你(ni)(ni)，我(wo)就(jiu)知(zhi)道他会把所有心思(si)花在你(ni)(ni)的(de)身上。因为你(ni)(ni)更(geng)可怜(lian)巴(ba)(ba)巴(ba)(ba)，比我(wo)刚(gang)来(lai)时更(geng)像一(yi)团扶不起(qi)来(lai)的(de)泥(ni)巴(ba)(ba)。没办法，他就(jiu)要把我(wo)们这些泥(ni)巴(ba)(ba)捏成了人(ren)形，让泥(ni)巴(ba)(ba)也会自爱(ai)和(he)自尊。我(wo)多(duo)想像你(ni)(ni)那(nei)(nei)样……那(nei)(nei)样臭不要脸地跟在他屁股后(hou)边，占掉他所有的(de)时间和(he)友(you)情(qing)……可我(wo)唯一(yi)的(de)朋友(you)也被你(ni)(ni)抢走了。”伍六(liu)一(yi)站起(qi)来(lai)，他要走，这里的(de)气氛已(yi)经被他搞(gao)得太(tai)悲伤，以至他自己(ji)都(dou)待不下去了。“我(wo)走了。不想提他的(de)，可是(shi)看见你(ni)(ni)就(jiu)要想起(qi)他……这可能是(shi)我(wo)讨厌你(ni)(ni)的(de)原因。”
许(xu)三多张张嘴(zui)想说什么，但甚至没有发声的力气。
“要跟你(ni)说(shuo)的(de)正(zheng)事，我(wo)(wo)(wo)分(fen)到机步一连，还是三班(ban)，三班(ban)班(ban)长……留下看守的(de)是你(ni)，你(ni)和连长……不(bu)知道为什(shen)么(me)这样，可我(wo)(wo)(wo)现(xian)在(zai)又知道什(shen)么(me)？……别记(ji)着我(wo)(wo)(wo)的(de)坏(huai)处，就(jiu)像你(ni)说(shuo)的(de)，记(ji)得一个(ge)人的(de)好处强似记(ji)得他的(de)坏(huai)处。”他走了，许三多(duo)怔(zheng)怔(zheng)在(zai)战车(che)边坐着。
许三多拉(la)开(kai)了战车车门(men)，钻了进去，将门(men)关上(shang)，拧死。他(ta)在(zai)一个座(zuo)位(wei)(wei)上(shang)抱着头坐下，有时他(ta)看看旁边那个空座(zuo)，旁边是一班之长固定的(de)座(zuo)位(wei)(wei)。
对(dui)一个想找(zhao)地方伤心的人来(lai)说，这实在是个够隐僻(pi)的环境。
零落(luo)的(de)三班，仅(jin)有的(de)几个士兵(bing)正在收(shou)拾自己的(de)行(xing)装，几乎所有人(ren)都要(yao)走(zou)光(guang)了。
许(xu)三多(duo)的(de)进来使所有人停止(zhi)了手上的(de)事情，马小帅(shuai)第一个把脚下的(de)包偷偷往床下踢(ti)了踢(ti)，然后除伍(wu)六(liu)一外，所有人都做了这个动作。
因为(wei)，谁都知道只(zhi)有许三多一个(ge)人(ren)，是(shi)没有去处(chu)的(de)。
许(xu)三多很温(wen)和(he)地笑了(le)笑：“你们先接着忙，忙完了(le)咱们开(kai)班(ban)务会(hui)。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ci)班(ban)务会(hui)。”
没有人动弹。
许三多摊摊手(shou)，说(shuo)：“抓紧时间，给你们五分钟。我在这等你们。”
这等于是(shi)命令，几个兵又(you)开始收(shou)拾(shi)。
“又得选先(xian)进个人了(le)。往(wang)(wang)常三班没做(zuo)(zuo)过一(yi)件(jian)出格的(de)事(shi)情，这回我想做(zuo)(zuo)一(yi)件(jian)。这回的(de)先(xian)进个人不用(yong)你(ni)(ni)们提名(ming)，我自己来提，我想选你(ni)(ni)们所有(you)人。对，我就这么往(wang)(wang)连(lian)里(li)送，因为本班代觉得每一(yi)个人都很好(hao)(hao)。好(hao)(hao)样(yang)的(de)……”许三多今天是有(you)些反常了(le)，他从来不是一(yi)个这么多话(hua)的(de)人。
伍(wu)六一狠狠将最后一件东西塞进包里，将包塞进储物柜，将柜门狠狠关上(shang)。
烈(lie)日炎炎，一减再减的七连仍站成了一个散列的方队，站在操场上。
分(fen)属(shu)各团(tuan)各连的(de)(de)几辆车停在远处操场的(de)(de)空地上，那是来(lai)接兵的(de)(de)。
高城站在七(qi)连的门口，大声地(di)念出(chu)手上最后一份名单：“王雷，A团(tuan)机(ji)步(bu)七(qi)连；陈浩，C团(tuan)榴二连；彭小东，B团(tuan)机(ji)步(bu)七(qi)连；伍(wu)六一，B团(tuan)机(ji)步(bu)一连；马小帅，C团(tuan)机(ji)步(bu)三连；刘(liu)建，C团(tuan)坦五连；李烨，炮团(tuan)工兵连……”
在一(yi)(yi)个(ge)士兵的眼界(jie)里，这是(shi)(shi)最后(hou)一(yi)(yi)刀。七连(lian)是(shi)(shi)一(yi)(yi)个(ge)人，每(mei)个(ge)兵是(shi)(shi)七连(lian)被(bei)砍倒(dao)后(hou)溅出的一(yi)(yi)滴血。
每(mei)(mei)个(ge)兵的(de)脚下(xia)都(dou)放着一个(ge)包，每(mei)(mei)个(ge)被念到(dao)名字的(de)兵，都(dou)有微微的(de)轻松，然后是浓浓的(de)伤感。
高城终于合上(shang)了(le)手上(shang)的名册：“这批名单就是这些了(le)。”
他(ta)抬(tai)起(qi)了(le)手，也抬(tai)高了(le)声音：“我(wo)想说……”
他看(kan)着眼前那些强挺着的年青士(shi)兵，从第(di)一(yi)行(xing)看(kan)到(dao)最后一(yi)行(xing)，他突然(ran)说不出话来。
“解散！”他干脆(cui)喊道。
这支(zhi)队(dui)列就无声无息地(di)散了，一(yi)直在旁边等待的各(ge)连连长(zhang)和指(zhi)导员插进(jin)了队(dui)列中，带(dai)走(zou)属于自己的兵。没有什么言语，只是轻轻一(yi)拍那个(ge)兵的肩膀，那个(ge)兵便跟在他们身后走(zou)开。
高(gao)城(cheng)看着被瓜分(fen)的这支军队，一动不动地(di)站着。
机(ji)步一(yi)连(lian)的(de)连(lian)长(zhang)和红三连(lian)的(de)指导(dao)员，于(yu)心(xin)不忍(ren)地(di)凑(cou)了上(shang)来，一(yi)个掏(tao)出烟，另(ling)一(yi)个也掏(tao)出烟，红三连(lian)指导(dao)员紧(jin)张得掏(tao)烟的(de)时(shi)候，把半盒烟撒(sa)在(zai)了地(di)上(shang)。
高(gao)城(cheng)强带着(zhe)笑意，他想开个什么玩笑，但嘴(zui)上的烟却抖得不成个话，他只好狠狠地(di)(di)咬着(zhe)烟嘴(zui)，不让它落到地(di)(di)上。
高城说：“对老子的(de)兵要(yao)好一些，否则(ze)格(ge)杀(sha)……勿论……滚(gun)吧(ba)！挖墙(qiang)脚(jiao)的(de)家伙。”
红三连指导员和机步(bu)一连连长只(zhi)好苦笑，他(ta)们(men)能(neng)说什么？只(zhi)能(neng)十万个过意不去地拍拍他(ta)肩，走开。
高城的那(nei)(nei)支烟在(zai)手上(shang)被夹成两截，终于忍不住想去看(kan)看(kan)他的兵怎么样了。他茫茫然地跟在(zai)那(nei)(nei)些各奔东西的人身后。
曾(ceng)经的(de)七(qi)连在车辆(liang)引(yin)擎(qing)声中烟(yan)消云散，车载的(de)人、人引(yin)的(de)人，在军车驶动的(de)烟(yan)尘(chen)中散向整个师范围内的(de)各个角落(luo)。
高城在车与车之(zhi)间，人(ren)(ren)与人(ren)(ren)之(zhi)间孤魂(hun)野鬼般地游(you)荡，有(you)时(shi)迎(ying)(ying)上伍(wu)六一绷得铁一般的面(mian)孔，有(you)时(shi)迎(ying)(ying)上马小帅发潮的眼眶。士(shi)兵(bing)望(wang)着(zhe)士(shi)兵(bing)，士(shi)兵(bing)望(wang)着(zhe)从前(qian)的班长，连长在其(qi)中跌(die)跌(die)撞(zhuang)撞(zhuang)。
当最(zui)后一辆(liang)车也在(zai)操场拐弯处(chu)消(xiao)失时，七连的最(zui)后痕迹(ji)就(jiu)只剩下一个忽然显得(de)佝偻起来的高城了(le)。
伍六一(yi)最后看了眼七连的(de)宿(su)舍，头也不回地跟(gen)着机步一(yi)连连长迈开步子。
周围顿时(shi)安静下(xia)来，只有掠过钻(zuan)天杨(yang)之间的风声。
高城茫(mang)然地看(kan)着(zhe)，他大概没有想(xiang)过显赫一时的钢七连解散时竟会(hui)如(ru)此(ci)寂静(jing)吧。
一(yi)个人(ren)站在(zai)七连的空(kong)地上(shang)，乱哄(hong)哄(hong)的时(shi)候他被(bei)淹没了(le)，但人(ren)都去(qu)尽(jin)时(shi)他显(xian)眼得(de)就像沙漠上(shang)的一(yi)根树桩。我(wo)们看(kan)不见(jian)这个人(ren)，只能从这个人(ren)的视线里看(kan)见(jian)他的影子，被(bei)日光拉(la)得(de)很长(zhang)很长(zhang)，呈一(yi)个最(zui)严(yan)格的立正姿势。
在他(ta)的(de)视线里(li)高城晃了(le)回来，“晃”这个(ge)字很(hen)少能用在高城身上(shang)，但挺(ting)过了(le)最后的(de)时刻，七(qi)连长终于开始晃。手进(jin)了(le)裤袋，鞋磨着(zhe)地皮，背见了(le)佝偻，肩膀在摇摆，一(yi)向龙行虎(hu)步(bu)的(de)军(jun)人今天(tian)走得(de)像(xiang)个(ge)闲了(le)小半生(sheng)的(de)人，一(yi)扇扇打开七(qi)连的(de)窗，毫无(wu)意义(yi)地察看(kan)七(qi)连空荡(dang)荡(dang)的(de)房，再毫无(wu)意义(yi)地关上(shang)。在他(ta)的(de)东张西望中，终于看(kan)见水泥地上(shang)拉得(de)长长的(de)影子，然(ran)后再追本溯源，看(kan)到这个(ge)立(li)正的(de)人身上(shang)。
高城的表(biao)情像(xiang)哭(ku)又像(xiang)笑，像(xiang)是梦(meng)游(you)。
高城甚至有点惊喜：“还(hai)有个没走？……许三多？”他(ta)晃了过来，一边晃一边也就想了起来。
“对了，是(shi)你我看守营(ying)房(fang)来着。可我怎么就觉(jue)得是(shi)我一(yi)(yi)个人(ren)(ren)呢(ni)？因为你不说话，几乎(hu)不管别人(ren)(ren)……有你，跟没(mei)有一(yi)(yi)个样。”
他自(zi)己挺不像样，可是很挑(tiao)剔地看着许(xu)三多，这种挑(tiao)剔渐(jian)渐(jian)越来(lai)越多挑(tiao)衅的意思。
“你猜怎么着？我想起(qi)个笑话(hua)来(lai)了(le)。每次走(zou)人时，我都想，不(bu)该走(zou)的(de)走(zou)了(le)。你留下来(lai)了(le)，我又想，不(bu)该留的(de)留下来(lai)了(le)……不(bu)理我？”
许三多没表情，高城晃到他(ta)前边时就看着高城的(de)眼，高城晃到他(ta)侧(ce)后时便当没这(zhei)人，严格(ge)的(de)队列姿势。
“我(wo)知道，你(ni)(ni)期待已久，报复的(de)时刻，终于到来(lai)。你(ni)(ni)恨我(wo)，你(ni)(ni)看(kan)得比(bi)命(ming)还重的(de)班长，没(mei)让你(ni)(ni)去(qu)送。早看(kan)出来(lai)了(le)，你(ni)(ni)想宰了(le)我(wo)，师格斗冠军的(de)致命(ming)招全(quan)往我(wo)身(shen)上招呼，想象中(z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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