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shou)！”路(lu)易十(shi)一嘟哝(nong)着(zhe)。“你有个完没有？”
“在下(xia)得盖(gai)个屋顶把(ba)这些油画盖(gai)起来，陛(bi)下(xia)，可(ke)是(shi)，虽说(shuo)是(shi)鸡毛蒜皮的(de)小(xiao)事，我却没(mei)有钱了。”
“盖你的屋顶，要多少钱？”
“……一个铜屋顶，饰有铜像(xiang)，镀金，顶多不过二千利弗(fu)尔。”
“啊(a)！这杀(sha)人犯！”国王叫道。“要(yao)是我的牙(ya)是钻(zuan)石的，他不拔我的牙(ya)才(cai)怪呢！”
“我可以盖屋顶吗(ma)？”库瓦提埃(ai)问道。
“行！见(jian)鬼去吧(ba)，可你得(de)把我的(de)病治好！”
雅(ya)克·库瓦提(ti)埃深(shen)深(shen)鞠了一躬，说道：“陛下，一帖消散剂就能使龙体大安(an)(an)。我们要(yao)在(zai)(zai)圣上(shang)腰部敷上(shang)用蜡膏、亚美尼(ni)亚粘(zhan)土、蛋白、油(you)和醋制成的(de)大药膏。陛下继续喝(he)您的(de)煎草汤。陛下的(de)康安(an)(an)包在(zai)(zai)在(zai)(zai)下的(de)身上(shang)。”
一支发光的(de)蜡烛(zhu)会招引来的(de)不仅仅是一只(zhi)小飞(fei)虫。奥(ao)利(li)维埃君，看到国王(wang)正在(zai)慷慨的(de)当(dang)儿，觉得机(ji)不可失，时不再来，也凑上前去，说：“陛下……”
“又有什么(me)？”路(lu)易十一说道。
“陛下，圣(sheng)上(shang)知道，西蒙·拉丹大人死了(le)吗(ma)？”
“那又怎样呢？”
“他在世(shi)时是王上的御库司法(fa)长官。”
“那又如何？”
“陛下，他的职位(wei)空缺着。”
这(zhei)样(yang)说(shuo)着，奥利维埃的(de)高傲(ao)面容顿时由傲(ao)慢换(huan)成低三(san)下四的(de)神情(qing)。这(zhei)是朝臣面部表情(qing)独一无二(er)的(de)变换(huan)了。国王紧盯着他瞅(chou)了一眼，生(sheng)硬地说(shuo)：“知道。”
国王接着说道：
“奥利(li)(li)维埃君(jun)，布西科提(ti)督(du)(du)曾(ceng)经(jing)说过：‘赏赐只(zhi)(zhi)来自国王，大(da)鱼只(zhi)(zhi)在大(da)海(hai)。’吾人看您(nin)(nin)(nin)跟布西科先生一(yi)脉相承。现在好(hao)(hao)好(hao)(hao)听着(zhe)。朕(zhen)记性可(ke)好(hao)(hao)。六(liu)八年(nian)，朕(zhen)让您(nin)(nin)(nin)当了(le)(le)内侍；六(liu)九(jiu)(jiu)年(nian)，当了(le)(le)圣(sheng)克(ke)鲁(lu)桥行宫的(de)主管(guan)(guan)，禄俸一(yi)百(bai)利(li)(li)弗尔(er)(er)(er)图尔(er)(er)(er)币(bi) （您(nin)(nin)(nin)想要(yao)巴黎利(li)(li)弗尔(er)(er)(er)）；七(qi)(qi)三年(nian)十一(yi)月，颁诏(zhao)(zhao)热(re)若尔(er)(er)(er)，封(feng)您(nin)(nin)(nin)为(wei)樊尚林苑的(de)主管(guan)(guan)，替换了(le)(le)马厩总管(guan)(guan)吉尔(er)(er)(er)贝·阿克(ke)尔(er)(er)(er)；七(qi)(qi)五(wu)年(nian)，封(feng)您(nin)(nin)(nin)为(wei)当鲁(lu)弗莱－ 雷－ 圣(sheng)－ 克(ke)鲁(lu)森林的(de)领主，代替了(le)(le)雅克(ke)·勒梅尔(er)(er)(er)；七(qi)(qi)八年(nian)，颁发(fa)双重绿漆密封(feng)诏(zhao)(zhao)书(shu)，恩赐您(nin)(nin)(nin)和您(nin)(nin)(nin)的(de)妻子坐收圣(sheng)日(ri)耳曼(man)学堂附近的(de)商人广场的(de)年(nian)利(li)(li)十巴黎利(li)(li)邦(bang)尔(er)(er)(er)；七(qi)(qi)九(jiu)(jiu)年(nian)，封(feng)您(nin)(nin)(nin)为(wei)富纳尔(er)(er)(er)森林的(de)领主，取代了(le)(le)那(nei)个可(ke)怜的(de)约翰(han)·戴兹；尔(er)(er)(er)后，罗舍城(cheng)堡的(de)总管(guan)(guan)；尔(er)(er)(er)后，圣(sheng)康丁的(de)总督(du)(du)；尔(er)(er)(er)后，默朗桥的(de)总管(guan)(guan)，您(nin)(nin)(nin)就此要(yao)人称您(nin)(nin)(nin)为(wei)伯爵(jue)。理发(fa)匠给(ji)人刮(gua)胡子所交的(de)五(wu)索尔(er)(er)(er)罚(fa)金，其中(zhong)有三索尔(er)(er)(er)归(gui)您(nin)(nin)(nin)，剩下的(de)二索尔(er)(er)(er)才归(gui)朕(zhen)。您(nin)(nin)(nin)原来姓‘莫维’ ①，朕(zhen)慨然应允(yun)把它改了(le)(le)，因为(wei)它太像(xiang)您(nin)(nin)(nin)的(de)尊(zun)容了(le)(le)；七(qi)(qi)四年(nian)，朕(zhen)不(bu)顾(gu)贵族们极大(da)的(de)不(bu)快(kuai)，授您(nin)(nin)(nin)五(wu)颜六(liu)色(se)的(de)各种纹章(zhang)，让您(nin)(nin)(nin)挂满胸，像(xiang)孔雀(que)那(nei)般骄傲(ao)。帕斯克(ke)—上(shang)帝呀，难(nan)道(dao)(dao)您(nin)(nin)(nin)还不(bu)知足(zu)？难(nan)道(dao)(dao)您(nin)(nin)(nin)捞的(de)鱼还不(bu)够(gou)美妙(miao)不(bu)够(gou)神(shen)奇的(de)吗(ma)？难(nan)道(dao)(dao)不(bu)怕再多捞一(yi)条鲑鱼，您(nin)(nin)(nin)的(de)船就会被他击沉吗(ma)？伙伴，骄傲(ao)把您(nin)(nin)(nin)毁(hui)掉的(de)？跟随着(zhe)骄傲(ao)接踵而来的(de)，总是毁(hui)灭(mie)和耻辱。好(hao)(hao)好(hao)(hao)掂量掂量吧(ba)，闭上(shang)您(nin)(nin)(nin)的(de)嘴。”
① 法文原意为“坏人”。
国(guo)王说这番话，声(sheng)色俱厉(li)，奥利维(wei)埃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又恢复了(le)(le)(le)傲慢的神色。他几(ji)乎(hu)高声(sheng)嘟哝(nong)道(dao)：“那好，王上今天是病了(le)(le)(le)，这是明摆着的；什么好处都赏给了(le)(le)(le)医(yi)生。”
路易十一听到这唐突的(de)话(hua)儿，非但(dan)没有气恼(nao)，反而露(lu)出几分和颜悦色(se)，接(jie)(jie)着说：“噢，朕(zhen)倒忘了(le)，还曾(ceng)派您出使(shi)根特，作为(wei)驻玛格(ge)丽特皇后(hou) ①宫廷(ting)的(de)御使(shi)。”接(jie)(jie)着转向两位弗朗德(de)勒人添了(le)一句：“一点不假，大人们，此人当过御使(shi)。”随(sui)后(hou)又对着奥利维埃继续说道：“喂，伙伴！别呕(ou)气啦，我们都是老交情了(le)。天色(se)已晚，公(gong)事也办完了(le)。快给朕(zhen)修面吧。”
看官大概毋(wu)须等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认出奥(ao)利(li)维(wei)(wei)埃君就(jiu)是那个(ge)理发(fa)匠，由于上苍这个(ge)编(bian)剧(ju)高手的(de)绝(jue)妙安排，使他(ta)在路(lu)易十(shi)一(yi)那漫长而(er)血淋淋的(de)喜剧(ju)中(zhong)，扮演了那位可怕(pa)的(de)费(fei)加罗角色。我们无意在这里就(jiu)这个(ge)稀奇古怪(guai)的(de)角色进行一(yi)番(fan)阐述。国王的(de)这个(ge)理发(fa)师有三个(ge)名字(zi)：宫(gong)中(zhong)人们客气地称(cheng)他(ta)为(wei)“公鹿奥(ao)利(li)维(wei)(wei)埃”，民众(zhong)称(cheng)他(ta)为(wei)“魔鬼奥(ao)利(li)维(wei)(wei)埃”，而(er)他(ta)真正的(de)姓名是“坏(huai)人奥(ao)利(li)维(wei)(wei)埃”。
“坏人奥利维埃”就在那里(li)一(yi)动也不动，正对国王生闷气，而且乜(mie)斜着眼睛瞄着雅克·雅瓦提(ti)埃，低声嘀咕道(dao)：“行！行！医(yi)生！”
“呃！是(shi)的，医(yi)生。”路易十一接着(zhe)说(shuo)，性情好得出奇，“医(yi)生比你(ni)更有声(sheng)望(wang)吧。说(shuo)来(lai)很简单。朕的整(zheng)个身家性命(ming)都(dou)掌
① 指奥地利帝国的皇后。她是鲁莽汉查理的女儿，奥地利皇帝马克西米连的妻子，马格丽特公主的母亲。
握在他手里，而(er)你(ni)只(zhi)有揪住朕的下巴而(er)已。行啦，我(wo)可怜的理发师，机会今后(hou)有的是。希(xi)佩(pei)立克(ke)国王 ①经常一只(zhi)手捋着胡须，假如我(wo)像他那样是个了不起的国王，那么你(ni)还有什么戏(xi)唱？你(ni)那份官差(cha)还能(neng)混得下去吗？算了，伙伴，干你(ni)的正事儿吧，快(kuai)给我(wo)刮胡子，去拿你(ni)必要的工(gong)具吧。”
奥利(li)维埃看(kan)见王上决(jue)意想要开心(xin)，甚(shen)至连惹他生气的法子也没(mei)有，只好(hao)嘟(du)嘟(du)哝哝出去(qu)奉旨寻工(gong)具(ju)了(le)。
国王站起来(lai)，走到窗前(qian)，突然激(ji)动异(yi)常，猛然推开窗户，拍手叫道：“噢！真的(de)！老城上空(kong)一片红光！真是典吏府在熊熊燃烧。只能如此。啊！我(wo)的(de)好(hao)人民！你(ni)们果然终于帮(bang)我(wo)来(lai)摧毁领主制度！”
话(hua)音一(yi)落，随即转(zhuan)向弗朗特(te)勒人说：“诸位，过来看(kan)看(kan)，那不是(shi)一(yi)片(pian)红色火(huo)光(guang)吗？”
两个根特(te)人走近(jin)前去(qu)。
“是(shi)一片大火。”纪约姆·里姆说道。
“啊！”科珀诺(nuo)尔接(jie)上去说(shuo)，两眼突然闪亮。“这使我(wo)想起了焚烧亨贝库尔领主府(fu)邸的(de)情景，那边想必发生了一场大骚乱。”
“您这(zhei)样认(ren)为吗(ma)，科珀诺尔君？”路易十(shi)一似乎与(yu)袜(wa)商同(tong)样流(liu)露出欢乐的目(mu)光。
“真是(shi)势不(bu)可(ke)挡(dang)，难道不(bu)是(shi)吗？”
“他妈(ma)的(de)！陛下！陛下的(de)兵马碰上去(qu)，也(ye)得损(sun)兵折(zhe)将许多人(ren)！”
① 希佩立克 （539—584），古法兰克人之王。
“啊！我(wo)那是另一码事，”国王又道(dao)。 “只要我(wo)愿(yuan)意！……”袜(wa)商大胆应(ying)道(dao)。
“这次暴(bao)动要是(shi)像是(shi)我设想的那样，就是(shi)陛下愿(yuan)意也不顶用，陛下！”
“伙伴(ban)，”路易(yi)十一说道。“只要我(wo)的御林军去两(liang)支人马，加上一阵蛇形炮(pao)齐轰，那帮乱民根本(ben)就(jiu)不在(zai)话(hua)下。”
袜商不(bu)顾纪约姆·里姆向(xiang)他示(shi)意，看(kan)样子横下心(xin)来要(yao)与国王顶撞到(dao)底。
“陛(bi)下(xia)(xia)，御前侍卫也是(shi)贱(jian)民出身。勃艮第(di)公爵大(da)人是(shi)一(yi)(yi)个(ge)了(le)(le)不起的(de)贵族，他压根(gen)儿不把这帮贱(jian)民放在(zai)眼里。在(zai)格(ge)朗松战役中(zhong)，陛(bi)下(xia)(xia)，他高喊：‘炮(pao)手们！向这班(ban)下(xia)(xia)流坯开火！’他还以圣乔治(zhi)名义破口大(da)骂。可是(shi)司法宫夏尔纳奇塔尔，手执大(da)棒，带领他的(de)民众，向英俊的(de)公爵猛冲过(guo)去；同(tong)皮(pi)厚得像水牛(niu)般的(de)乡下(xia)(xia)人一(yi)(yi)交手，亮闪闪的(de)勃艮第(di)军队就像玻璃被(bei)石(shi)头猛烈(lie)一(yi)(yi)砸，立刻暴(bao)裂成碎片，当场(chang)有许多骑(qi)士被(bei)贱(jian)民杀死了(le)(le)。人们发(fa)现(xian)勃艮第(di)最大(da)的(de)领主，夏多—居旺大(da)人在(zai)一(yi)(yi)小片沼泽草地上同(tong)他的(de)大(da)灰马(ma)一(yi)(yi)起被(bei)打(da)死了(le)(le)。”
“朋友，”国王又说道。“您谈的是一个战役。现在这里是一场叛乱。我什么时候(hou)高兴(xing)皱一皱眉头，就可以战而胜(sheng)之。”
科珀诺尔冷漠地驳道：
“这(zhei)是可能的(de)，陛(bi)下。要是这(zhei)样(yang)，那是因(yin)为人民(min)的(de)时代尚未到来(lai)。”
纪(ji)约姆(mu)·里(li)姆(mu)认为应当开口了，说道：“科(ke)珀诺尔(er)君，您可(ke)要知道，跟您说话(hua)的是一个(ge)强大(da)的国王。”
“我明白，”袜商严肃地回(hui)答。
“让他说(shuo)吧，我的朋(peng)友里姆大人，”国王说(shuo)道(dao)。“我喜欢这种(zhong)直言(yan)不(bu)讳。先父查理七世常说(shuo)，忠言(yan)病(bing)了，我自己以为，忠言(yan)死了，根(gen)本没有(you)找到忏悔师。科(ke)珀诺尔君却使我看清(qing)自己想错了。”
说到这里，路易十(shi)一遂亲切地将手搭在科珀诺(nuo)尔的肩上。
“您(nin)说，雅克君？……”
“我说(shuo)，陛下，您或(huo)许是有道理的(de)；贵邦人民的(de)时代尚未到来(lai)。”
路易十一(yi)目(mu)光锐(rui)利地(di)瞅了他一(yi)眼。
“那么(me)这一时代(dai)何时到来呢？”
“您会听到这一时刻的钟(zhong)声的。”
“是哪个时钟(zhong)，请问？”
科珀诺尔始终态度(du)冷静而憨厚，请(qing)国王靠近窗口。他说：
“陛下听(ting)我(wo)说(shuo)！这里有一座主(zhu)塔，一只警(jing)(jing)钟，一些(xie)大炮，还(hai)有市(shi)民(min)和兵(bing)卒(zu)。一旦警(jing)(jing)钟轰鸣，炮声隆(long)(long)隆(long)(long)，主(zhu)塔轰隆(long)(long)倒塌，市(shi)民(min)和士(shi)兵(bing)吼叫着互相杀戮，那个时辰就敲响了。”
路易(yi)脸色阴暗(an)下(xia)来，若有(you)所思。他沉默了半晌，随后轻轻地用(yong)手拍打着主塔的厚墙，仿佛(fo)抚(fu)摸战马(ma)的臀部似的。他说道：“啊(a)！不(bu)！你是(shi)不(bu)会(hui)如此容(rong)易(yi)倒塌的，是(shi)不(bu)是(shi)，我(wo)心爱的巴士底？”
他又猛(meng)然转身朝向那个大胆(dan)的弗朗(lang)德勒人说：“您曾见过叛乱吗，雅(ya)克君？”
“何止(zhi)见过，我亲自搞过。”袜商(shang)应道。
“搞叛乱，您是怎么干的？”国王(wang)问道。
“啊！”科珀诺(nuo)尔应道，“这并(bing)不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