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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deng)(deng)他再次从(cong)师(shi)部出来时(shi)，手(shou)上已没了那份文件，心情仍然不(bu)爽利。他在上车时(shi)发现(xian)了许三多，后者正拎着(zhe)自(zi)己简单的行装在等(deng)(deng)待(dai)。王庆(qing)瑞将一只(zhi)手(shou)伸(shen)到方向(xiang)盘上摁喇叭。
对忽然看见一个本(ben)团人的许三多来说，实(shi)在(zai)是惊(jing)喜，即使是个团长。他跑过(guo)来。
许三多：“团长(zhang)好。”
王(wang)庆瑞似笑(xiao)非笑(xiao)：“幸亏你只教一个月，表扬你的电话我都(dou)接烦了。”
许三多(duo)：“对不起。”
王庆瑞当然不是要为这事兴(xing)师问罪：“在干吗？”
“这边(bian)没事了，我(wo)在(zai)等车回(hui)去。”
“明(ming)天才有车(che)去三五三。”
“那我碰碰运(yun)气(qi)。”
王(wang)庆瑞苦笑(xiao)，因(yin)为有个人会蠢到(dao)等一辆明(ming)天才会走(zou)的车(che)：“你运气不(bu)错，有辆车(che)走(zou)了。”
许三多(duo)立(li)刻四顾：“哪辆(liang)？”
王庆瑞：“这辆。”
许三多不(bu)吭气(qi)了，和本团团长同车，不(bu)用想他就沉重起来。
王庆(qing)瑞：“你宁(ning)可多耗一天吗？……我一路(lu)也想(xiang)有(you)个(ge)说(shuo)话(hua)的伴呢。”他发现这个(ge)对这个(ge)人不(bu)大有(you)用，所以很快换了一种语气：“上车，这是命令。”
许三多上车，和他的(de)(de)行李缩在(zai)车后座(zuo)的(de)(de)一角。
车在驶，轮在转，车里人(ren)各种的(de)心事也在转。说是要找个人(ren)说话(hua)，却弄上(shang)个正襟(jin)危坐一(yi)言不(bu)发的(de)家伙，王庆(qing)瑞也只(zhi)好找话(hua)说。
“许三多，还在背(bei)技术资料吗？”
“不背了。那很傻……而且，很多更有用的事情……要做。”
他(ta)不太(tai)敢(gan)确定是对(dui)是错，也许该囫囵吞(tun)枣背了回去。
“那做什么？”
“看书(shu)……咱们图书(shu)馆目录从A到(dao)Z，我才看到(dao)D……没时间。”
司机咬着牙乐(le)，王庆(qing)瑞则看不出(chu)赞(zan)同(tong)与(yu)反对(dui)：“你是这样看书的？从A到Z？”
“我不知道怎么看……我没文化(hua)。”
他(ta)是准备迎(ying)接批评，但(dan)王(wang)庆(qing)瑞不再说话，一只手指轻轻扣着车窗(chuang)，好一会儿(er)：“钢七(qi)连怎(zen)么样，许三多？”
“我在努力。”
“不是查(cha)你的(de)表现，是问你的(de)感觉。”
“好。”
“怎么个好？”
“好就是好，就是……很好。”
王庆(qing)瑞看着车窗外(wai)有点茫然，他是(shi)理解那个简单的(de)字的(de)，尤其从(cong)一个兵嘴里说出来：“如果没(mei)了(le)呢(ni)？”
“怎会(hui)没了呢？”
“我是打个比方。”
“为什么没了呢？”
王庆瑞：“假如……”他从(cong)车(che)内的倒镜(jing)里看见许三多，那位是(shi)真(zhen)真(zhen)切切地(di)已经开始发(fa)愁，他笑，“就是(shi)开个玩笑。”
许三(san)多点点头，机械地笑笑。王(wang)庆瑞暗(an)暗(an)地叹着气：“你知道吗？以(yi)前我就(jiu)盼换(huan)装(zhuang)新型主战坦(tan)克，现在真(zhen)要(yao)换(huan)了，我又害怕。因为老坦(tan)克是四(si)人乘员组的，新坦(tan)克自动装(zhuang)弹，只要(yao)三(san)个人。你明(ming)白吗？”
许三〖BF〗多(duo)：“明(ming)〖BFQ〗白。因为三个就要(yao)走(zou)一个。”他(ta)近乎庆幸——幸好七连是使步战车。
王庆瑞：“跟你的战友分离过(guo)吗？许三多(duo)。”
“有啊。”
“挺得住吗？”
“挺得住。”
听许(xu)三多这(zhei)么说(shuo)，王(wang)庆瑞心(xin)情多少好(hao)受了(le)些。可许(xu)三多跟着又说(shuo)了(le)：“就现在。我跟他们(men)分开一个(ge)月(yue)了(le)。还好(hao)，挺过去了(le)，我这(zhei)就回去了(le)。”
王庆瑞(rui)的心(xin)情无法(fa)抑制地被他(ta)又送入一(yi)个低谷。显(xian)然，他(ta)怀着十(shi)分沉重的心(xin)事，但他(ta)一(yi)时(shi)不能告诉许三多(duo)。那(nei)就是他(ta)刚才拿着的“机(ji)密”。
到了(le)团部大院许三多下车(che)后(hou)，站在(zai)路边，看着那辆载他回来的车(che)驶开。车(che)上(shang)的王(wang)庆(qing)瑞直(zhi)直(zhi)地(di)看着前边，像在(zai)想事(shi)又像在(zai)想事(shi)。
我(wo)好(hao)像又把人给郁闷了。我(wo)经常(chang)一无所知地让人郁闷。
回(hui)家(jia)比团(tuan)长大人的心情更重要，目送的程式(shi)完毕，许(xu)三多拎了东西(xi)径(jing)去他的连队，步(bu)履几(ji)近轻(qing)快。
七连(lian)的(de)一切让人欣慰地没有改变，宿舍外的(de)活动场地上只有一个执(zhi)勤的(de)兵(bing)。许三(san)多(duo)张望着走(zou)过，微笑，敬礼，回家。执(zhi)勤兵(bing)犹(you)豫地看着那个走(zou)进楼道里的(de)背影。
宿舍里没人(ren)，这很正常，训(xun)练嘛。许三多让行(xing)李中的(de)一(yi)切回到它(ta)们该在(zai)的(de)位(wei)置，正看的(de)书(shu)放桌上(shang)(shang)，要看的(de)书(shu)放柜(ju)里，水(shui)杯在(zai)柜(ju)上(shang)(shang)，背包入墙(qiang)上(shang)(shang)的(de)列，卧具回墙(qiang)上(shang)(shang)，一(yi)切都熟悉得(de)让他愉悦。
然(ran)后抬头，上(shang)铺(pu)是一张空铺(pu)板，史今是上(shang)铺(pu)。许三多(duo)把手(shou)伸了(le)上(shang)去，似(si)乎想证明自己视觉上(shang)出现了(le)问题。铺(pu)板是木质，粗糙(cao)，空得狰(zheng)狞(ning)。然(ran)后他转身，刚才有(you)样(yang)东西被(bei)他从视觉里忽(hu)略过了(le)：一个打好的，将要被(bei)人(ren)背走的迷彩包。
七(qi)连那执勤兵仍在空地(di)上(shang)戳(chuo)着，他(ta)(ta)有些心不在焉地(di)瞟着三(san)班宿舍的(de)窗(chuang)户。窗(chuang)户忽然一(yi)下(xia)打开了，说打开不合适，就力度来(lai)说更像(xiang)撞开。许三(san)多气急(ji)败坏(huai)地(di)冲他(ta)(ta)嚷嚷：“人呢？！”
执勤兵想(xiang)说(shuo)点(dian)什(shen)么(me)，但像是(shi)一(yi)下(xia)哽住了。
许(xu)三多用一(yi)种疯(feng)狂的(de)速度穿越着团部大院(yuan)，军(jun)容和军(jun)仪(yi)早扔到九(jiu)霄云外了，他冲散(san)了一(yi)个(ge)队列，跳(tiao)过了一(yi)个(ge)花坛(tan)，一(yi)路违反着森严的(de)规定。两(liang)名警卫连的(de)兵追在他的(de)身后，却终于对他的(de)速度望洋(yang)兴叹，只好站住记下他的(de)单位番号。
目标是车场。
冲(chong)进车场时几乎与(yu)一辆正驶(shi)出的(de)装甲车撞上，许三多从门(men)与(yu)车的(de)间隙中蹿了过(guo)去，在一片“不(bu)要命了”的(de)呵斥声(sheng)中消失。
史今正(zheng)在车场(chang)擦车，动作与往常大不一样，平时(shi)的维护保(bao)养极重效率，现(xian)在却缓慢而(er)轻(qing)柔，那(nei)样的速度完全没有实用价(jia)值。
整(zheng)个连队列队在看着(zhe)他，说(shuo)看着(zhe)不(bu)合(he)适，更像行一个漫长的(de)注目礼。
高城戳(chuo)着(zhe)，情(qing)绪很不高，没心情(qing)说话。又是(shi)一(yi)个(ge)仪(yi)式(shi)，像进入七(qi)连有个(ge)仪(yi)式(shi)一(yi)样(yang)，离开(kai)七(qi)连也有他的(de)仪(yi)式(shi)。
高城：“今天，钢(gang)七连的(de)第(di)四千八百(bai)一(yi)(yi)(yi)十(shi)一(yi)(yi)(yi)个兵将会离开(kai)我们(men)，光(guang)荣地(di)复(fu)员。四千八百(bai)一(yi)(yi)(yi)十(shi)一(yi)(yi)(yi)是(shi)他(ta)记在心里(li)的(de)一(yi)(yi)(yi)个数字，记在我们(men)心里(li)的(de)是(shi)一(yi)(yi)(yi)个名字，史今，一(yi)(yi)(yi)排三班班长……”他(ta)有(you)点(dian)说不下(xia)去(qu)，噎住(zhu)(zhu)，索(suo)性走到队伍一(yi)(yi)(yi)侧，给(ji)自己(ji)点(dian)上支烟，全(quan)连列队时(shi)抽烟已经完全(quan)不合他(ta)平时(shi)给(ji)自己(ji)订的(de)规矩。洪兴(xing)国看住(zhu)(zhu)了他(ta)，眼(yan)神里(li)充满责备。
高(gao)城只狠狠抽烟，看着孤零零一个人(ren)(ren)擦车的史今(jin)(jin)，一群人(ren)(ren)看着一个人(ren)(ren)生挺，对双方都像是刑罚。高(gao)城很讨厌今(jin)(jin)天的仪式，即使(shi)这个仪式是他(ta)自己定的。
高城扔了刚(gang)(gang)点(dian)上(shang)的烟，继续面对(dui)自己订下(xia)的规(gui)则：“我无权评价三班(ban)长什么，他一(yi)向做(zuo)得比我要好，而且我相信他的人生(sheng)刚(gang)(gang)刚(gang)(gang)开始……在复员(yuan)后……”
他又停(ting)了，看洪(hong)(hong)兴国，表(biao)情(qing)像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洪(hong)(hong)兴国鼓励地(di)笑笑，笑得很难(nan)看。
“像每一(yi)(yi)次(ci)一(yi)(yi)样，由熟悉三(san)班长的人(ren)对他(ta)做出评价吧。由七连的人(ren)对七连的第四千八百(bai)一(yi)(yi)十一(yi)(yi)位(wei)成员(yuan)做出评价。”他(ta)如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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