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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剁了(le)(le)头的还知道回来(lai)？在(zai)家待(dai)着，待(dai)会解放军来(lai)了(le)(le)大棍子打晕也得留住！”
二和挠着屁股：“什么(me)解(jie)放军？”
“就是龟(gui)儿子的前程！”
许百顺打许三多，那形同招呼：“龟儿子跟我走！成才小子一(yi)惊一(yi)乍的蛮有(you)名堂(tang)，这玩意(yi)得(de)找(zhao)你老师学会(hui)了！”
他冲出门，许三多本能(neng)地(di)跟在(zai)后边。
史今从村长(zhang)家被一班(ban)人簇(cu)拥着出来(lai)，一边忙不迭地(di)谢客(ke)。
“不(bu)吃饭，绝对不(bu)能吃请，这(zhei)是明文规定。村长，您指个(ge)道就行(xing)了。”
村长：“嗯，下(xia)山这边近。我送您。”
史今温和地坚持着：“我是说许三多(duo)他家(jia)。”
村长：“……村西口那家，这都能看见(jian)。”
他想的是什(shen)么恐怕连史今也都(dou)知道，这让他有些恼火：“都(dou)回啦！跟着(zhe)干啥？”
被殃(yang)及的(de)亲朋(peng)好友们终(zhong)于(yu)在门外却步了(le)。史今只好公(gong)式(shi)化的(de)微笑。
“再见。谢谢。一有消息(xi)会(hui)马上通知你的，成才同(tong)志。”
成才(cai)在最(zui)后时刻仍一直抖弄着(zhe)乖巧：“我会一直等着(zhe)！”
史今因此又(you)仔(zi)细看(kan)(kan)看(kan)(kan)成(cheng)才(cai)，成(cheng)才(cai)并不回避，他(ta)目光里有热切(qie)的东西，但未必是史今希望看(kan)(kan)到的那种热切(qie)。
史(shi)今(jin)点点头开步。
村长看(kan)(kan)看(kan)(kan)成(cheng)才，又有点(dian)郁郁寡欢(huan)看(kan)(kan)看(kan)(kan)史今，终于不放心地跟上(shang)。
一(yi)个乡村老(lao)师清寒(han)的住处，窄小，有几件家居必(bi)需品、书(shu)和(he)教具，画好了化学(xue)元符周(zhou)期(qi)表的小黑板斜靠在墙上，桌上却(que)堆满(man)了待改的语文(wen)作业，这地方的老(lao)师必(bi)须学(xue)会凑合和(he)身兼(jian)数(shu)职。
老师是个瘦削的(de)(de)中(zhong)年人，正被(bei)许(xu)百顺逼着(zhe)伏在(zai)桌上疾书(shu)(shu)，许(xu)百顺急切地等着(zhe)那东西完工。许(xu)三多(duo)正敬畏(wei)地看(kan)着(zhe)架上的(de)(de)旧书(shu)(shu)，书(shu)(shu)并(bing)不(bu)多(duo)，但(dan)足以(yi)让他(ta)这(zhei)样出(chu)身的(de)(de)人因向往而生敬畏(wei)。
老师的笔忽然停了下来(lai)，与文思(si)无关，有些话(hua)他不(bu)(bu)吐(tu)不(bu)(bu)快。
许三(san)多恭敬得过了头：“马老师(shi)。”
“你想(xiang)当(dang)兵(bing)吗？”
许三多嗫嚅。
“你(ni)没(mei)学(xue)完该学(xue)的(de)课程，可(ke)我想(xiang)说，换个地方(fang)……”
马老(lao)师(shi)看看旁(pang)边的许百顺，也(ye)许该说(shuo)换个(ge)父亲，可读过几天(tian)书(shu)让他(ta)只能无力地苦笑。“换个(ge)老(lao)师(shi)，你不(bu)比大城市(shi)的孩子(zi)差，这不(bu)怪你……不(bu)，不(bu)，我只是想问，你真想当(dang)兵吗？你合适当(dang)兵吗？”
许(xu)三多慌乱(luan)地张(zhang)望了一眼(yan)，然后又看回(hui)自(zi)己的(de)脚面，绝不可能从他身上看出任(ren)何军(jun)人的(de)气(qi)质，而且那一点点蠢蠢欲(yu)动还(hai)被许(xu)百顺(shun)一巴掌拍了回(hui)去。
“这么大件(jian)事哪等他来(lai)想？老师写得了没？”
马老师划上了最后(hou)一个句(ju)号，把(ba)笔帽盖好，他并不(bu)太想跟许百顺面对，站起(qi)身出(chu)去：“你(ni)们就这样(yang)……抢走我一个又一个学生。”
许百(bai)顺不会在乎他低(di)沉苦涩的声音，所以那(nei)完全是马(ma)老师说给自己听的。许三(san)多倒像被刺到了(le)，一(yi)下子抬起了(le)头。
“老师(shi)，我想上学。”
马老师却已经出(chu)去了，没出(chu)去也(ye)未必听得到他蚊子似的(de)声音，许三多(duo)现在(zai)面对(dui)的(de)只是(shi)一个正拿张纸(zhi)左看(kan)右看(kan)的(de)父(fu)亲。
许(xu)百顺伸(shen)手把那(nei)张纸递过来：“快背！”
虚(xu)掩的(de)门被(bei)史(shi)今敲响两声，然后村长老不客气(qi)地一下子(zi)推开了(le)。院子(zi)里空(kong)空(kong)荡(dang)荡(dang)。
史今：“请问许三多在吗？”
村长：“不在。我跟你说，这(zhei)家(jia)人见(jian)天就在外边(bian)忙活小买卖，哪有我家(jia)成(cheng)才对部(bu)队的热情(qing)。”
许(xu)二(er)和趿拉着鞋出来，上(shang)身衣服(fu)极瘦，下(xia)身裤子极花，似(si)足港台片(pian)中(zhong)街头马仔，对服(fu)装(zhuang)一向拘谨的(de)中(zhong)国军(jun)人来说如同洪水猛(meng)兽。
许二和(he)：“干吗干吗？”
村长：“部队(dui)上(shang)的同志来家(jia)访你们家(jia)老三。”
许(xu)二和恍然大(da)悟：“原来吵(chao)吵(chao)半天就为(wei)个当兵呀？”
掉脸就回了屋(wu)，把个史今噎在(zai)那(nei)儿。
村长(zhang)高兴地(di)道：“你瞧(qiao)你瞧(qiao)！就(jiu)这(zhei)觉悟！你就(jiu)先回去，这(zhei)家访我来成了！都(dou)是(shi)代(dai)表国(guo)家嘛！”
史今(jin)看(kan)看(kan)表(biao)：“我(wo)等。”
许一(yi)乐拎了酒肉(rou)冲进来。
史(shi)今：“您好……”
可是许(xu)一乐的怯场比(bi)许(xu)三多好也有限：“你坐啊(a)？”
掉头便进了乡下人(ren)叫柴火房的厨房。史(shi)今只好(hao)继续呈立正(zheng)姿势戳着。
锅碗(wan)瓢盆(pen)开始热(re)闹，本地人嗜辣，史(shi)今也被那股铺(pu)天(tian)盖(gai)地的辣味呛到眼(yan)泪汪(wang)汪(wang)仰望苍天(tian)。
村长：“解放军同志不吃辣呀？哪(na)儿人？”
“河北。”史(shi)今在一(yi)个大喷(pen)(pen)嚏喷(pen)(pen)出下边的话，“——定县！”
村长同情实得意地拍拍他说(shuo)：“可(ke)委屈你啦，要不上我家等……”
许百顺和许三(san)多爷(ye)儿俩终于从外进来，乡下人走路从没有抬头的(de)习(xi)惯，仍在那(nei)说自个的(de)。
“都背会了？”
“我想上学。”
许百顺一巴掌甩过去：“那是(shi)虚的！你现在实实在在谋个前程！”
好(hao)(hao)吧(ba)好(hao)(hao)吧(ba)，他(ta)总(zong)算看见史今(jin)和村长，愣住。
“这(zhei)……这(zhei)……来啦？”然后忽(hu)然冲着屋(wu)里惊咋(za)：“加红(hong)的，要大(da)红(hong)，让解放军同志尝尝咱这(zhei)就叫(jiao)个地道！”史(shi)今吓一大(da)跳。
村长：“人(ren)家不能吃请，是规定。”
许百顺：“屋里的，关(guan)炉子灭(mie)火！大家先一块儿饿着！”
史今又吓一(yi)跳：“这(zhei)可别。”
许百顺：“那怎么办(ban)？这哪是(shi)吃(chi)请？现(xian)在(zai)是(shi)吃(chi)饭的时候啊(a)！我家里(li)吃(chi)饭，你就(jiu)手坐(zuo)会儿？行不(bu)行？”
史今无奈，许百(bai)顺百(bai)忙中给村长递过(guo)去(qu)一个得意(yi)的眼色：“屋(wu)里坐。”
史今(jin)实在(zai)怕辣：“就这(zhei)，这(zhei)空气好。”
他只(zhi)想快做完该(gai)做的事情，向许(xu)三多(duo)伸过(guo)手去：“许(xu)三多(duo)同志吧？”
许三多立(li)刻开(kai)始紧(jin)(jin)张，一紧(jin)(jin)张就狠(hen)狠(hen)地干吸(xi)鼻子(zi)，拿(na)(na)袖子(zi)狠(hen)狠(hen)蹭了两(liang)下，转(zhuan)过(guo)半(ban)拉身子(zi)，拿(na)(na)屁股(gu)正对了史(shi)今。许百顺一个巴(ba)掌又把他打了过(guo)来(lai)。
村长(zhang)笑得得意：“百顺，这孩子都让你(ni)打傻了。”
“没(mei)傻。”许(xu)百顺为证明没(mei)傻，所(suo)以又来(lai)了一(yi)下，“把(ba)桌(zhuo)子(zi)搬出来(lai)。解放(fang)军同(tong)志(zhi)来(lai)家访你(ni)，解放(fang)军同(tong)志(zhi)想在外(wai)边吃，你(ni)龟儿(er)子(zi)还不勤快着点？”
许三多已(yi)经进了屋，只好让(rang)史今(jin)报之以(yi)望尘(chen)莫及(ji)的(de)眼色：“我想跟他谈谈。”
许百(bai)顺(shun)：“跟我谈。我也是当过兵的，那突刺也是学过的。”
村长：“你那叫民兵。”
许百顺(shun)：“我(wo)那叫全(quan)民(min)皆(jie)兵(bing)！”
他开始张牙舞爪，手里(li)拿的虚拟物是一把镐(hao)头。
“预备！用枪！防(fang)(fang)左，刺！防(fang)(fang)右，刺！”
许(xu)百顺卖力之(zhi)极，他(ta)期(qi)待一个赞(zan)扬，这连史今都看得(de)出来。
“老前(qian)辈的功底(di)真是一点没扔。”
许百(bai)顺乐(le)了，现(xian)在他找(zhao)上了史今：“防左(zuo)，刺(ci)！防右，刺(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