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ji)卜赛女郎也(ye)打破了沉默(mo)。
“想不到你是如此放肆之徒(tu)！”
“对不起，小(xiao)姐！”格兰古瓦笑容满脸，说道。“可是，既然如此，您为(wei)什么要我做丈夫呢？”
“难道非看着你(ni)被(bei)吊死不成？”
“这么说来，您嫁给(ji)我只是想救我一命(ming)，并没有别的想法？”诗人本来满怀爱意，这时有点大(da)失所望(wang)了。
“你要我(wo)有什么别的(de)想法呢(ni)？”
格兰古瓦咬了咬嘴(zui)唇，又(you)说：“算(suan)了吧，我(wo)演(yan)丘必德①并不像我(wo)自(zi)己想(xiang)象的那(nei)样成功。不过又(you)何(he)必摔破(po)那(nei)只(zhi)可怜(lian)的瓦罐呢？”
然而(er)，爱斯梅拉(la)达(da)手中(zhong)的匕(bi)首(shou)和(he)小山羊(yang)的犄角一直严阵以待。
“爱(ai)斯梅拉达小(xiao)(xiao)姐，我们(men)相互妥协吧！”诗人说(shuo)道(dao)。“我不(bu)(bu)(bu)是小(xiao)(xiao)堡的(de)文书录事，不(bu)(bu)(bu)会找您碴(cha)儿，告您藐视府(fu)尹大(da)人的(de)谕示和禁令，这样拿着一把(ba)匕首在巴黎(li)招摇。您也不(bu)(bu)(bu)是不(bu)(bu)(bu)知(zhi)道(dao)，一个(ge)星(xing)期前，诺埃尔(er)·列克里万就因为带着一把(ba)短剑，结果(guo)被罚(fa)款十(shi)个(ge)巴黎(li)索尔(er)。话(hua)说(shuo)回来，这与我毫不(bu)(bu)(bu)相干，我还(hai)是言归正传吧。我用我升天堂的(de)份儿作押，向您发誓：不(bu)(bu)(bu)得到您的(de)许(xu)可和允准(zhun)，绝不(bu)(bu)(bu)靠(kao)近您。不(bu)(bu)(bu)过，快给(ji)我晚饭(fan)吃吧。”
其实，格兰古瓦跟(gen)德普雷奥②先生一样，“很(hen)不好(hao)色”。他(ta)并(bing)非那种专向姑娘(niang)进(jin)攻的骑士和(he)火枪手。在爱情上也像对其他(ta)任何事情那样，倒情愿(yuan)主张水到渠成和(he)折(zhe)衷办法。在他(ta)看来，好(hao)好(hao)饱食一餐，又(you)有个可(ke)爱的人儿作(zuo)陪，尤(you)其当他(ta)饥肠
①丘必德(de)：小爱神。形象为裸体小男孩手(shou)持(chi)弓箭(jian)。传说被他的箭(jian)射中(zhong)者(zhe)，将对他所(suo)指(zhi)定(ding)的对象倾心(xin)爱恋。
②德普雷奥(ao)，即法(fa)国著名(ming)作家尼古拉·波瓦(wa)洛（１６３６—１７１１）。他(ta)于(yu)一六九四年曾(ceng)发表(biao)了《对妇女的(de)非(fei)难》，雨(yu)果可能不同意他(ta)的(de)观点(dian)，故有(you)此说。
辘(lu)辘(lu)的(de)(de)时候(hou)，这就仿佛是一出爱情奇(qi)遇(yu)记(ji)序幕和结局(ju)之间(jian)妙不(bu)可言的(de)(de)幕间(jian)休息。
埃及女郎没有答腔。只(zhi)见她(ta)满脸轻(qing)蔑的表(biao)情，撅了(le)撅小(xiao)嘴(zui)，像小(xiao)鸟似(si)地把头(tou)一扬，纵声大笑起来(lai)，随即(ji)那把小(xiao)巧玲珑的匕首(shou)，如同出现时那样突如其(qi)来(lai)，倏忽又(you)无(wu)影无(wu)踪了(le)，格兰古瓦没能(neng)看清这(zhei)只(zhi)蜜蜂把蜂刺(ci)藏到哪里去(qu)了(le)。
过了一会(hui)儿，桌上摆着(zhe)一块(kuai)黑面包，一薄(bo)片猪油，几只干皱的(de)苹果(guo)，一罐草麦酒。格(ge)兰(lan)古瓦开始狼吞(tun)虎咽地吃起来，铁的(de)餐(can)叉(cha)和(he)瓷盘碰得咣(guang)咣(guang)直响，仿(fang)佛他(ta)全部的(de)爱欲都已化做食(shi)欲了。
少(shao)女坐在(zai)他前(qian)面，默默看着(zhe)他吃，显(xian)然她另有所思(si)，脸(lian)上(shang)不时露出笑容(rong)，温柔的(de)小手轻(qing)(qing)轻(qing)(qing)抚摸(mo)着(zhe)懒洋洋的(de)依偎(wei)在(zai)她膝盖之间的(de)那只(zhi)山羊(yang)的(de)聪明脑(nao)袋。
一(yi)支(zhi)黄蜡(la)烛照(zhao)耀着这一(yi)幕狼吞虎咽(yan)和沉思默想(xiang)相(xiang)掩映的情景(jing)。
这(zhei)时候，格兰古瓦(wa)头(tou)一(yi)阵(zhen)子(zi)肠(chang)胃(wei)咕(gu)咕(gu)直叫过去之后，看见桌上只剩下一(yi)只苹果了(le)，不禁(jin)觉得(de)有点难为(wei)情(qing)。“您不吃吗，爱斯梅(mei)拉(la)达小姐？”
她(ta)摇了摇头，沉(chen)思的目光盯着小房(fang)间的圆(yuan)柄顶。
“她在(zai)想什么鬼(gui)心事(shi)？”格兰古瓦想道，并(bing)顺(shun)着她的(de)视(shi)线望去：“如此(ci)吸引她注意力的(de)，总不会(hui)是拱顶(ding)上那个石(shi)刻(ke)的(de)小矮人在(zai)做(zuo)鬼(gui)脸(lian)吧。活见(jian)鬼(gui)！我可以同(tong)它相(xiang)媲(pi)美(mei)么！”
他(ta)提高嗓(sang)门叫了(le)一声：“小(xiao)姐(jie)！”
她看样子(zi)并没有听见。
他更大声喊道(dao)：“爱斯梅拉达小姐(jie)！”
白费劲。少女(nv)的(de)心思(si)在别处(chu)，格(ge)兰古瓦声音的(de)威力(li)还(hai)不足以(yi)把她唤回来。幸好山(shan)羊来干预了，轻轻拽了拽女(nv)主人的(de)袖子。埃及女(nv)郎急(ji)忙问道(dao)：“这(zhei)是(shi)怎的(de)，佳丽？”
“它饿了。”格兰古瓦(wa)应道，心里很高兴能同她攀谈起来。
美人(ren)儿爱斯梅拉(la)达动(dong)手(shou)把面包(bao)掰(bai)碎，佳丽就着(zhe)她的(de)手(shou)心窝吃了起来，娇态万(wan)端。
然而，格兰古瓦不让她有(you)时间再想入非非，便放大胆(dan)子向她提了一个微(wei)妙的(de)问题：
“您(nin)真的不要我做丈(zhang)夫(fu)吗？”
少(shao)女瞪了他一眼，应道(dao)：“不要。”
“做您(nin)的情(qing)人呢？”格兰古瓦接着问。
她撅了(le)撅嘴，回答说：“不要。”
“做您的朋(peng)友呢？”格兰古瓦又问。她再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也许吧。”
也(ye)许这个字眼向来是(shi)哲(zhe)学家所(suo)珍(zhen)贵的(de)，格兰古瓦(wa)一听，胆子(zi)更壮(zhuang)了(le)。
“您知道什么是友情吗？”他问道。
“知道。”埃及女(nv)郎应道。“友(you)情(qing)，就好比是兄妹俩，两人的灵魂相互(hu)接(jie)触(chu)而(er)不混合，又像(xiang)一只手的两个(ge)指头。”
“爱情呢？”格兰古(gu)瓦又(you)问(wen)。
“喔！爱情，”她(ta)说道，声(sheng)音颤抖(dou)，目光炯炯。“那(nei)(nei)是两个(ge)人(ren)却又只(zhi)有(you)一(yi)个(ge)人(ren)。一(yi)个(ge)男人(ren)和一(yi)个(ge)女人(ren)融合为(wei)一(yi)个(ge)天(tian)使。那(nei)(nei)就是天(tian)堂(tang)！”
这个(ge)街(jie)头舞女说这话的(de)时候，那(nei)样妩媚艳丽，深(shen)深(shen)震撼着(zhe)格兰(lan)古瓦的(de)心灵，而(er)且他觉得，这花容月貌与她言(yan)(yan)语(yu)中那(nei)种几乎东方式的(de)韵(yun)味十分相(xiang)配。两片(pian)纯(chun)洁的(de)玫瑰色(se)嘴唇半启(qi)，笑盈(ying)盈(ying)的(de)；纯(chun)真和(he)爽(shuang)朗的(de)额头，由(you)于思(si)虑而(er)不(bu)时显得有些(xie)不(bu)那(nei)么清(qing)澈，宛如一(yi)(yi)面镜子上哈了一(yi)(yi)口气似的(de)；又(you)长又(you)黑的(de)睫毛(mao)低(di)垂，时时流露出来(lai)一(yi)(yi)种不(bu)可言(yan)(yan)喻(yu)的(de)光华，赋予她的(de)容颜一(yi)(yi)种芳香沁人的(de)姿色(se)，也就是(shi)后(hou)来(lai)拉斐尔从贞洁、母(mu)性(xing)和(he)天性(xing)这三者神秘(mi)的(de)交点上所找到(dao)的(de)那(nei)种尽善(shan)尽美的(de)姿色(se)。
格兰古(gu)瓦(wa)并没有就此罢(ba)休(xiu)。
“那必须是(shi)什么样(yang)的男人才能(neng)讨您欢心呢(ni)？”
“必须是真正的(de)男子汉(han)。”
“那我呢，我究竟怎么样？”
“我心目中的男(nan)子汉要头(tou)戴(dai)铁盔，手(shou)执利剑，靴(xue)跟上(shang)装(zhuang)有金马刺。”
“得了，照您(nin)这么说(shuo)，没有马骑就(jiu)算不上男子汉(han)啦。”格兰古瓦说(shuo)道。“莫(mo)非您(nin)爱(ai)着一个人吧？”
“恋(lian)爱(ai)吗？”
“恋(lian)爱。”
她沉思了一会，随(sui)后表(biao)情(qing)奇(qi)特地说：“我(wo)很快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me)不能是今晚(wan)？”诗人又(you)深情地问道。“为什么(me)不能是我(wo)呢(ni)？”
她目光严(yan)肃，瞅了他一眼(yan)。
“我(wo)只(zhi)能爱一个(ge)能保护我(wo)的男子汉。”
格兰古瓦顿时涨红了脸，但也只好认了。显然，少女影射的是两个钟头以前在那危急关头，他并没有怎么援救她。这一晚，其他种种险遇太多了，结果上述这件事他倒记了，这时才又想了起来，遂拍拍额头，说道：“对啦，小姐，我本该从那事谈起咯，却东拉西扯说了许多蠢话。您到底是怎么逃脱卡齐莫多的魔掌的呢？”吉卜赛女郎一听，不由打了个寒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