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 （疑(yi)惑地(di)(di)(di)，思考地(di)(di)(di)）不，不，我(wo)忽然发现……我(wo)觉得……我(wo)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渺(miao)渺(miao)茫茫地(di)(di)(di)）以前－－我(wo)，我(wo)，我(wo)－－大概是胡闹！
萍(ping) （感(gan)激地）不过，弟弟－－
冲 （望着萍热烈的神色，退缩地）不，你(ni)把她(ta)带走吧(ba)，只(zhi)要你(ni)好好地待她(ta)！
繁 （整个消灭(mie)，失望）哦(e)，你(ni)呀！（忽(hu)然，气愤(fen)）你(ni)不(bu)(bu)是(shi)我(wo)(wo)的儿(er)子(zi)；你(ni)不(bu)(bu)是(shi)我(wo)(wo)的儿(er)子(zi)；你(ni)不(bu)(bu)像我(wo)(wo)，你(ni)－－你(ni)简直(zhi)是(shi)条死猪！
冲 （受侮地）妈！
萍 （惊）你是怎么(me)回事！
繁 （昏乱地）你真没(mei)有(you)点男(nan)子气(qi)，我要是(shi)你，我就打了(le)(le)她(ta)，烧了(le)(le)她(ta)，杀(sha)了(le)(le)她(ta)。你真是(shi)糊涂虫，没(mei)有(you)一(yi)点生气(qi)的(de)。你还(hai)是(shi)父(fu)亲养的(de)，你父(fu)亲的(de)小(xiao)绵羊。我看错了(le)(le)你－－你不是(shi)我的(de)，你不是(shi)我的(de)儿子。
萍 （不平地）你是冲(chong)弟弟的母亲么？你这样说话。
繁 （痛苦地）萍，你(ni)(ni)说(shuo)，你(ni)(ni)说(shuo)出(chu)来；我(wo)不怕，我(wo)早已(yi)忘了我(wo)自己（向冲，半疯狂(kuang)地）你(ni)(ni)不要以(yi)为我(wo)是你(ni)(ni)的母(mu)亲(qin)，（高(gao)声(sheng)）你(ni)(ni)的母(mu)亲(qin)早死了，早叫你(ni)(ni)父亲(qin)压(ya)死了，闷死了。现在我(wo)不是你(ni)(ni)的母(mu)亲(qin)。她(ta)是见着周(zhou)萍又(you)活了的女(nv)人，（不顾一切(qie)地）她(ta)也是要一个男(nan)人真(zhen)爱她(ta)，要真(zhen)真(zhen)活着的女(nv)人！
冲 （心痛地）哦(e)，妈。
萍(ping) （眼(yan)色向冲）她病(bing)了(le)。（向繁(fan)漪）你(ni)跟我上(shang)楼去吧(ba)！你(ni)大概是该歇(xie)(xie)一歇(xie)(xie)。
繁 胡说！我(wo)(wo)(wo)(wo)(wo)(wo)没(mei)(mei)有(you)(you)病(bing)，我(wo)(wo)(wo)(wo)(wo)(wo)没(mei)(mei)有(you)(you)病(bing)，我(wo)(wo)(wo)(wo)(wo)(wo)神经上没(mei)(mei)有(you)(you)一(yi)点病(bing)。你(ni)们不要(yao)以为我(wo)(wo)(wo)(wo)(wo)(wo)说胡话。（揩眼泪，哀痛地(di)）我(wo)(wo)(wo)(wo)(wo)(wo)忍了多(duo)少年(nian)了，我(wo)(wo)(wo)(wo)(wo)(wo)在(zai)这(zhei)个(ge)(ge)死(si)地(di)方，监狱似的(de)周公馆，陪着一(yi)个(ge)(ge)阎王十八年(nian)了，我(wo)(wo)(wo)(wo)(wo)(wo)的(de)心并(bing)没(mei)(mei)有(you)(you)死(si)；你(ni)的(de)父亲只叫我(wo)(wo)(wo)(wo)(wo)(wo)生了冲儿，然而我(wo)(wo)(wo)(wo)(wo)(wo)的(de)心，我(wo)(wo)(wo)(wo)(wo)(wo)这(zhei)个(ge)(ge)人还是我(wo)(wo)(wo)(wo)(wo)(wo)的(de)。（指(zhi)萍(ping)）就只有(you)(you)他才(cai)要(yao)了我(wo)(wo)(wo)(wo)(wo)(wo)整个(ge)(ge)的(de)人，可是他现在(zai)不要(yao)我(wo)(wo)(wo)(wo)(wo)(wo)，又不要(yao)我(wo)(wo)(wo)(wo)(wo)(wo)了。
冲 （痛极）妈(ma)，我最爱的妈(ma)，您这是怎(zen)么(me)回事(shi)？
萍 你先不要管(guan)她，她在(zai)发疯！
繁(fan) （激烈(lie)地）不(bu)要学(xue)你(ni)的父亲。没(mei)有疯－－我这(zhei)是没(mei)有疯！我要你(ni)说(shuo)，我要你(ni)告诉他(ta)们－－这(zhei)是我最後(hou)的一口气(qi)！
萍(ping) （狠狠地(di)）你叫我(wo)说甚么？我(wo)看你上楼(lou)睡去吧(ba)。
繁(fan) （冷(leng)笑）你不要装！你告诉他(ta)们，我并不是你的后母(mu)。
［大家俱惊，略顿(dun)。
冲 （无(wu)可奈(nai)何地）妈(ma)！
繁 （不顾地）告(gao)诉(su)他(ta)们，告(gao)诉(su)四凤，告(gao)诉(su)她(ta)！
四 （忍不住）妈(ma)呀！（投入(ru)鲁妈(ma)怀）
萍(ping) （望着弟弟，转向(xiang)繁漪(yi)）你(ni)这是何苦！过去的事你(ni)何必说呢？叫弟弟一生(sheng)不快(kuai)活。
繁(fan) （失了母性，喊着）我(wo)没有(you)孩子(zi)，我(wo)没有(you)丈(zhang)夫，我(wo)没有(you)家，我(wo)什么都(dou)没有(you)，我(wo)只要(yao)你说：我(wo)－－我(wo)是你的(de)。
萍 （苦恼）哦，弟(di)弟(di)！你(ni)看弟(di)弟(di)可怜(lian)的(de)样子，你(ni)要是有一点母亲的(de)心－－
繁 （报复(fu)地(di)）你现在也学会(hui)你的父亲了，你这(zhei)虚伪的东(dong)西(xi)，你记(ji)着，是你才(cai)欺骗(pian)(pian)了你的弟弟，是你欺骗(pian)(pian)我(wo)，是你才(cai)欺骗(pian)(pian)了你的父亲！
萍 （愤怒）你胡说(shuo)，我(wo)(wo)没(mei)有(you)(you)，我(wo)(wo)没(mei)有(you)(you)欺骗他！父亲是(shi)个好人(ren)，父亲一生是(shi)有(you)(you)道德的，（繁漪冷笑）－－（向四(si)凤）不要理(li)她，她疯了，我(wo)(wo)们走吧(ba)。
繁 不用走，大门(men)锁了。你父亲就下来(lai)，我派(pai)人叫(jiao)他来(lai)的(de)。
鲁 哦，太太！
萍 你(ni)这是干(gan)什么？
繁(fan) （冷冷地）我要(yao)你父亲见(jian)见(jian)他将来的好(hao)媳妇(fu)再走。（喊）朴园，朴园……
冲(chong) 妈(ma)，您不要！
萍 （走到繁漪面前）疯子(zi)，你敢再喊！
［繁漪跑(pao)到书房门口，喊。
鲁 （慌）四凤(feng)，我们出(chu)去(qu)。
繁 不，他来(lai)了！
［朴(po)园(yuan)由书房进，大(da)家俱(ju)不动，静(jing)寂若死。
朴 （在门口(kou)）你叫(jiao)什么？你还不上楼去睡？
繁(fan) （倨傲地(di)）我(wo)请你见(jian)(jian)见(jian)(jian)你的好亲戚。
朴 （见鲁妈，四凤在一起，惊）啊，你(ni)，你(ni)，－－你(ni)们这是(shi)做(zuo)什么(me)？
繁(fan) （拉四凤向(xiang)朴园(yuan)）这(zhei)是你(ni)的媳妇，你(ni)见(jian)见(jian)。（指(zhi)着(zhe)朴园(yuan)向(xiang)四凤）叫他爸爸！（指(zhi)着(zhe)鲁妈向(xiang)朴园(yuan)）你(ni)也认识认识这(zhei)位老太太。
鲁 太太！
繁(fan) 萍，过来(lai)！当着你父亲，过来(lai)，跟(gen)这个妈(ma)叩头(tou)。
萍 （难堪(kan)）爸爸，我，我－－
朴 （明(ming)白地）怎(zen)么(me)－－（向(xiang)鲁妈）侍萍，你到底还(hai)是回来(lai)了。
繁 （惊）什么？
鲁 （慌）不，不，您(nin)弄(nong)错了(le)。
朴 （悔恨地）侍萍，我(wo)想(xiang)你也会回来的(de)。
鲁 不，不！（低(di)头(tou)）啊！天！
繁(fan) （惊(jing)愕地）侍(shi)萍？什么，她是侍(shi)萍？
朴 （嗯(ng)。（烦厌地(di)）繁，你不必再(zai)故意地(di)问我，她就是(shi)萍儿的(de)母(mu)亲，三十年前死了的(de)。
繁 天哪！
［半晌。四(si)凤苦闷地叫了(le)一声(sheng)，看着(zhe)她(ta)(ta)的(de)(de)母(mu)亲，鲁妈(ma)苦痛地低着(zhe)头。萍脑筋昏乱，迷惑地望着(zhe)父(fu)亲同鲁妈(ma)。这时繁漪渐(jian)渐(jian)移到周冲身(shen)边，现在(zai)她(ta)(ta)突然发现一个更悲惨的(de)(de)命运，逐(zhu)渐(jian)地使(shi)她(ta)(ta)同情萍，她(ta)(ta)觉出自(zi)己方才的(de)(de)疯狂，这使(shi)她(ta)(ta)很快地恢复原来平常母(mu)亲的(de)(de)情感。她(ta)(ta)不自(zi)主地望着(zhe)自(zi)己的(de)(de)冲儿。
朴 （沉痛地）萍儿，你过来。你的生母并没有死，她还(hai)在世上。
萍 （半狂地）不(bu)是她！爸，您告诉我，不(bu)是她！
朴 （严厉地(di)）混(hun)帐！萍儿(er)，不(bu)许胡说。她没有什(shen)么好身世，也(ye)是你的母亲。
萍 （痛苦(ku)万(wan)分）哦，爸！
朴 （尊严地）不要以为(wei)你(ni)跟四(si)凤同(tong)母(mu)，觉得脸上不好(hao)看，你(ni)就(jiu)忘了人伦天性(xing)。
四 （向母）哦，妈！（痛苦地）
朴 （沉重地(di)）萍(ping)儿，你(ni)原谅我(wo)。我(wo)一生就做错了这(zhei)一件(jian)事。我(wo)万没有想到(dao)她今天还在，今天找(zhao)到(dao)这(zhei)儿。我(wo)想这(zhei)只能说是天命。（向鲁妈(ma)叹(tan)口气）我(wo)老(lao)了，刚才我(wo)叫(jiao)你(ni)走，我(wo)很后悔，我(wo)预备(bei)寄给你(ni)两(liang)万块钱。现在你(ni)既(ji)然来了，我(wo)想萍(ping)儿是个孝顺孩子，他会好好地(di)侍奉你(ni)。我(wo)对不起(qi)你(ni)的地(di)方(fang)，他会补上的。
萍 （向鲁妈）您－－您是(shi)我的－－
鲁 （不自主地）萍(ping)－－（回头抽(chou)咽）
朴 跪(gui)下，萍儿！不(bu)要以为(wei)自己(ji)是在(zai)做梦，这是你的(de)生母。
四 （昏乱地）妈，这不会是真的。
鲁 （不语，抽咽）
繁 （转向萍，悔恨地）萍，我，我万想不到是－－是这样，萍－－
萍 （怪笑(xiao)，向朴）父亲(qin)！（怪笑(xiao)，向鲁妈）母亲(qin)！（看四(si)凤，指她）你－－
四 （与萍(ping)相(xiang)视怪笑(xiao)，忽(hu)然(ran)忍不住）啊(a)，天(tian)！（由中门跑下，萍(ping)扑(pu)在(zai)沙发上，鲁妈死(si)气沉(chen)沉(chen)地立着。）
繁 （急喊(han)）四凤！四凤！（转向(xiang)冲）冲儿，她的(de)样(yang)子不大对，你(ni)赶快出去(qu)看她。
［冲(chong)由中门下，喊四凤。
朴 （至萍前）萍儿，这是怎么(me)回事？
萍(ping) （突然）爸，你不该(gai)生我！（跑，由饭厅下）。
［远处听见四(si)凤的惨叫声，冲狂呼四(si)凤，过后冲也(ye)发(fa)出惨叫。
鲁 四凤(feng)，你怎么啦！ （同时叫）
繁 我的孩子，我的冲儿！
［二(er)人同由(you)中门跑出。
朴(po) （急走至窗前拉开窗幕，颤声）怎么(me)(me)？怎么(me)(me)？
［仆由中门跑上。
仆(pu) （喘）老爷！
朴 快说，怎么啦？仆 （急不成声(sheng)）四凤(feng)……死了(le)……
朴(po) （急）二(er)少爷呢？仆 也……也死了。
朴 （颤(zhan)声）不，不，怎……么？仆(pu) 四凤碰着那(nei)条走电(dian)的电(dian)线。二少爷不知道，赶(gan)紧拉了(le)一把，两个人一块儿(er)中电(dian)死了(le)。
朴 （几晕(yun)）这(zhei)不会(hui)。这(zhei)，这(zhei)，－－这(zhei)不能够，这(zhei)不能够！
［朴园与仆人跑下(xia)。
［萍由饭(fan)厅出，颜色苍白，但(dan)是神气沉静的。他走(zou)到那张放(fang)着(zhe)鲁(lu)大(da)海的手(shou)枪(qiang)的桌前，抽(chou)开抽(chou)屉(ti)，取出手(shou)枪(qiang)，手(shou)微颤，慢(man)慢(man)走(zou)进右边书房。
［外面人(ren)(ren)声嘈乱，哭声，吵声，混成一片。鲁(lu)妈由中(zhong)门(men)上(shang)，脸更呆滞(zhi)，如石(shi)膏人(ren)(ren)像。老仆人(ren)(ren)跟在(zai)后面，拿着电筒。
［鲁妈一声(sheng)不响地立在台中。老(lao)仆(pu) （安慰地）老(lao)太太，您(nin)(nin)别发呆！这不成(cheng)，您(nin)(nin)得哭(ku)(ku)，您(nin)(nin)得好好哭(ku)(ku)一场(chang)。
鲁 （无(wu)神地）我哭不出来！老(lao)仆(pu) 这是(shi)天意(yi)，没有法子(zi)。－－可是(shi)您自己得哭。
鲁 不(bu)，我想静一(yi)静。（呆立）
［中门大开(kai)，许多仆人围着繁漪(yi)，繁漪(yi)不知是在哭在笑。
仆 （在外(wai)面(mian)）进去吧，太太，别看哪。
繁 （为人拥至中门，倚(yi)门怪笑）冲(chong)儿(er)，你(ni)这么张着嘴(zui)？你(ni)的样子怎么直对我笑？－－冲(chong)儿(er)，你(ni)这个糊涂(tu)孩子。
朴 （走在中(zhong)门(men)中(zhong)，眼(yan)泪在面上）繁漪，进(jin)来！我的手发(fa)木(mu)，你(ni)也别(bie)看了(le)。老仆 太太，进(jin)来吧。人已经叫电火烧(shao)焦了(le)，没有法子(zi)办了(le)。
繁 （进(jin)来，干哭(ku)）冲儿，我的好孩子。刚才还(hai)是(shi)好好的，你(ni)怎么(me)会死(si)，你(ni)怎么(me)会死(si)得这样惨？（呆立）
朴 （已(yi)进来）你要静(jing)(jing)一(yi)静(jing)(jing)。（擦(ca)眼泪）
繁(fan) （狂笑）冲儿，你该死，该死！你有了这样的母亲，你该死。
［外面仆(pu)人与鲁大海(hai)打架(jia)声。
朴 这是谁(shei)？谁(shei)在(zai)这时候打(da)架。
［老(lao)仆下问，立时(shi)令一仆人上(shang)。
朴 外(wai)面是(shi)怎(zen)么回事？
仆 今天早(zao)上那个鲁(lu)大海，他这(zhei)时又来了，跟我们(men)打架。
朴 叫他进来！
仆 老爷，他连(lian)踢带打地(di)伤了(le)我(wo)们好几个，他已(yi)经从小门跑了(le)。
朴 跑了？
仆 是，老爷。
朴 （略顿(dun)，忽然）追他(ta)去，跟(gen)我追他(ta)去。
仆 是，老爷。
［仆人(ren)一齐下。屋(wu)中只(zhi)有朴园，鲁妈，繁漪(yi)三人(ren)。
朴 （哀伤地）我丢(diu)了一个儿子，不能(neng)再丢(diu)第二个了。（三人都坐下来）
鲁 都去(qu)吧！让她(ta)(ta)去(qu)了也(ye)好(hao)，我知(zhi)道这孩子。她(ta)(ta)恨你，我知(zhi)道她(ta)(ta)不会回来(lai)见你的。
朴 （寂静，自己觉(jue)得奇怪）年青的反(fan)而走到我们(men)前头了，现在(zai)就剩下我们(men)这些老－－（忽然）萍(ping)儿呢(ni)(ni)？大少爷呢(ni)(ni)？萍(ping)儿，萍(ping)儿！（无人(ren)应）来人(ren)呀！来人(ren)！（无人(ren)应）你(ni)们(men)跟我找呀，我的大儿子呢(ni)(n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