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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西域传 第七十八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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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传 第七十八

武帝时,西域内属,有三十六国。汉为置使者、校尉领护之。[一]宣帝改曰都护。

[二]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屯田于车师前王庭。[三]哀平闲,自相分割为五十五国。王莽篡位贬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四]与中国遂绝,并复役属匈奴。匈奴敛税重刻,诸国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内属,愿请都护。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竟不许之。会匈奴衰弱,莎车王贤诛灭诸国,贤死之后,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绝、戎庐、且末为鄯善所并。[五]渠勒、皮山为于窴所统,悉有其地。郁立、单桓、孤胡、乌贪訾离为车师所灭。后其国并复立。

永平中,北虏乃胁诸国共寇河西郡县,城门昼闭。十六年,明帝乃命将帅,北征匈奴取伊吾卢地,[六]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于窴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绝六十五载乃复通焉。明年,始置都护、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龟兹[七]攻没都护陈睦悉覆其觽,匈奴、车师围戊己校尉。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车师于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国以事夷狄,乃迎还戊己校尉,不复遣都护。二年,复罢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时军司马班超留于窴,绥集诸国。和帝永元元年,大将军窦宪大破匈奴。二年,宪因遣副校尉阎盘将二千余骑掩击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为都护,居龟兹。复置戊己校尉,领兵五百人,居车师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车师后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复击破焉耆,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九(jiu)年,班超(chao)遣掾甘英穷临西(xi)海而还。[八]皆(jie)前世所不至,山经所未详,莫不备其(qi)风土传其(qi)珍怪焉。于是远国(guo)蒙(meng)奇(qi)、兜(dou)勒(le)皆(jie)来归服,遣使贡献。

注[一]前书曰,自李广利征讨大宛之后,屯田渠儣,置使者领护营田,以供使外国也。

注[二]宣帝时,郑吉以侍郎田渠儣,发兵攻车师,迁韂司马,使护鄯善以西南道。

其后匈奴日逐王降吉,汉以吉前破车师,后降日逐,遂并令护车师以西北道,号曰都护。

都护之置,始自于吉也。

注[三]汉官仪曰:“戊己中央,镇覆四方,又开渠播种,以为厌胜,故称戊己焉。”

车师有前王、后王国也。

注[四]前书曰,莽即位,改匈奴单于印玺为章,和亲遂绝,西域亦瓦解焉。

注[五]且音子余反。

注[六]在今伊州伊吾县也。

注[七]龟兹读曰丘慈,下并同。

注[八]续汉书“甘英”作“甘菟”。

及孝和晏驾,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频攻围都护任尚、段禧等,[一]朝廷以其险远难相应赴,诏罢都护。自此遂□西域。北匈奴即复收属诸国,共为边寇十余岁。

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来降。数月,北匈奴复率车师后部王共攻没班等,遂击走其前王。

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击匈(xiong)奴,报(bao)索(suo)班(ban)之耻,复欲(yu)进取西(xi)域。邓太(tai)后(hou)不许但(dan)令置护西(xi)域副校尉,居敦煌,复部营兵三百人(ren),羁縻(mi)而已。其(qi)后(hou)北虏连与车(che)师入寇河西(xi)朝廷不能禁(jin),议者因欲(yu)闭玉门(men)、阳关,以绝(jue)其(qi)患(huan)。[二]

注[一]禧音喜基反。

注[二]玉门、阳关,二关名也,在敦煌西界。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张珰上书陈三策,以为“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闲,[一]专制西域,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二]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儣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三]如又不能,则宜□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尚书陈忠上疏曰:“臣闻八蛮之寇,莫甚北虏。汉兴,高祖窘平城之围,太宗屈供奉之耻。[四]故孝武愤怒深惟久长之计,命遣虎臣,浮河绝漠,穷破虏庭。[五]当斯之役,黔首陨于狼望之北,财币縻于卢山之壑,[六]府库单竭,杼柚空虚,筭至舟车赀及六畜。[七]夫岂不怀,虑久故也。[八]遂开河西四郡,以隔绝南羌,[九]收三十六国断匈奴右臂。是以单于孤特,鼠窜远藏。至于宣、元之世,遂备蕃臣,[一0]关徼不闭,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难以化狎。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埶必南攻鄯善,□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埶益殖,[一一]威临南羌,与之交连。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先世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边境守御之具不精,内郡武韂之备不修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经有明诫。[一二]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案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庶足折冲万里,震怖匈奴。”[一三]帝纳之,乃以班勇[一四]为西域长史,将□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

勇遂破平车师。自建武至于延光,西域三绝三通。顺帝永建二年,勇复击降焉耆。于是龟兹、疏勒、于窴、莎车等十七国皆来服从,而乌孙、鳂领已西遂绝。六年,帝以伊吾旧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钞暴,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事,置伊吾司马一人。自阳嘉以后,朝威稍损,诸国骄放,转相陵伐。元嘉二年,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没。

永兴元(yuan)年,车师(shi)后王复反攻(gong)屯营(ying)。虽(sui)有降首,[一(yi)五]曾莫惩革,自(zi)此浸(jin)以(yi)(yi)疏慢矣。班(ban)固记诸国风土(tu)人俗皆已详备前书。今撰建武以(yi)(yi)后其事异于(yu)先者(zhe),以(yi)(yi)为西域传,皆安帝末班(ban)勇所记云。

注[一]大秦国在西海西,故曰秦海也。

注[二]前书敦煌郡广至县有昆仑障也,宜禾都尉居也。广至故城在今瓜州常乐县东。

注[三]武帝初置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列四郡,据两关焉。柳中,今西州县也。

注[四]窘,困也。高帝自击匈奴至平城,为冒顿单于围于白登,七日乃得解。

太宗,文帝也。贾谊上疏曰:“匈奴嫚侮侵掠,而汉岁致金絮缯彩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人主之操。天子供贡,是臣下之礼。”故云耻也。

注[五]沙土曰漠,直度曰绝也。

注[六]狼望,匈奴中地名也。前书杨雄曰:“前代岂乐无量之费,快心于狼望之北,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

注[七]武帝时国用不足,筭至车舟,租及六畜,言皆计其所得以出筭。轺车一筭,商贾车二筭,船五丈以上一筭。六畜无文。以此言之,无物不筭。

注[八]怀,思也。

注[九]前书云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隔婼羌,裂匈奴之右臂也。

注[一0]宣帝、元帝时,呼韩邪单于数入朝,称臣奉贡。

注[一一]殖,生也。

注[一二]毛诗曰“昔先王受命,有如邵公,且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也。

注[一三]淮南子曰“修政于庙堂之上,而折冲千里之外”也。

注[一四]班勇,班超之子。

注[一五]首犹服也,音式救反。

西域内属诸国,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极玉门﹑阳关,西至鳂领。其东北
与(yu)匈奴﹑乌孙(sun)相接。南北有(you)大山(shan),中央有(you)河(he)(he)。其(qi)南山(shan)东出(chu)金城,与(yu)汉(han)南山(shan)属焉。其(qi)河(he)(he)有(you)两源一(yi)出(chu)鳂(wei)领东流,[一(yi)]一(yi)出(chu)于窴南山(shan)下北流,与(yu)鳂(wei)领河(he)(he)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yi)名盐(yan)泽去玉(yu)门三百余里。

注[一]鳂领,山名也。西河旧事云:“其山高大,生鳂,故名。”

自敦煌西出玉门﹑阳关,涉鄯善,北通伊吾千余里,自伊吾北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满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门户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

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汉常与匈奴争车师﹑伊吾,以制西域焉。

自鄯善踰鳂领出西诸国,有两道。傍南山北,陂河西行[一]至莎车,为南道。

南(nan)道西(xi)踰(yu)鳂(wei)领(ling),则出大(da)月氏(shi)﹑安息之国(guo)也。自(zi)车师前王庭(ting)随(sui)北(bei)山,陂河西(xi)行至(zhi)疏勒,为北(bei)道。北(bei)道西(xi)踰(yu)鳂(wei)领(ling),出大(da)宛﹑康居﹑奄蔡焉(yan)*(耆(qi))*。

注[一]循河曰陂,音彼义反。次下亦同。史记曰:“陂山信道。”

出玉门,经鄯善、且末、精绝三千余里至拘弥。

拘弥(mi)国居宁弥(mi)城,去(qu)长史所居柳中四千(qian)九(jiu)百(bai)(bai)里,[一]去(qu)洛阳万二千(qian)八百(bai)(bai)里。领户二千(qian)一百(bai)(bai)七十三口七千(qian)二百(bai)(bai)五十一,胜兵千(qian)七百(bai)(bai)六十人。

注[一]续汉书曰:“宁弥国王本名拘弥。”

顺帝永建四年,于窴王放前杀拘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拘弥王,而遣使者贡献于汉。

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讨之,帝赦于窴罪,令归拘弥国,放前不肯。阳嘉元年,徐由遣疏勒王臣盘发二万人击于窴破之,斩首数百级,放兵大掠,更立兴宗人成国为拘弥王而还。

至灵帝熹平四年,于窴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死者甚觽,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时人觽裁有千口。其国西接于窴三百九十里。

于窴国居西城,去长史所居五千三百里,去洛阳万一千七百里。领户三万二千,口八万三千胜兵三万余人。

建武末,莎车王贤强盛,攻并于窴,徙其王俞林为骊归王。明帝永平中,于窴将休莫霸反莎车自立为于窴王。休莫霸死,兄子广德立,后遂灭莎车,其国转盛。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而鄯善王亦始强盛。自是南道自鳂领以东,唯此二国为大。

顺帝永建六年,于窴王放前遣侍子诣阙贡献。元嘉元年,长史赵评在于窴病痈死,评子迎丧,道经拘弥。拘弥王成国与于窴王建素有隙,乃语评子云:“于窴王令胡医持毒药着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信之,还入塞,以告敦煌太守马达。

明年,以王敬代为长史,达令敬隐核其事。敬先过拘弥,成国复说云:“于窴国人欲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窴必服矣。”敬贪立功名,且受成国之说,前到于窴,设供具请建,而阴图之。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欲杀我?”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于窴侯将输僰等遂会兵攻敬,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天子使我诛建耳。”于窴侯将遂焚营舍,烧杀吏士,上楼斩敬,悬首于巿。

输僰欲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建子安国焉。马达闻之,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窴,桓帝不听征达还,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亮到,开募于窴,令自斩输僰。时输僰死已经月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亮后知其诈,而竟不能出兵。于窴恃此遂骄。

自于窴经皮山,至西夜、子合、德若焉。

西夜国一名漂沙,去洛阳万四千四百里。户二千五百,口万余,胜兵三千人。

地生白草,有毒,国人煎以为(wei)药,傅箭镞,所中(zhong)(zhong)即死。汉(han)书中(zhong)(zhong)误云西夜、子(zi)合是一(yi)(yi)国今各(ge)自(zi)有王。[一(yi)(yi)]

注[一]前书云西夜国王号子合王。

子合国居呼(hu)鞬谷(gu)。[一]去疏(shu)勒千(qian)里。领户三百五十,口四千(qian),胜兵千(qian)人。

注[一]鞬音九言反。

德若国领户百余,口六百七十,胜兵三百五十人。东去长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去洛阳万二千一百五十里与子合相接。其俗皆同。

自皮山(shan)西南经乌秅,[一]涉悬度,历罽(ji)宾,六十余日行至(zhi)乌弋山(shan)离国,地(di)方数千里,时改名排持(chi)。

注[一]前书音义音鷃拏。又云:“乌音一加反,秅音直加反,急言之如鷃拏
*(反)**[也]*。”

复西南马行百余日至条支。

条支国城在山上,周回四十余里。临西海,海水曲环其南及东北,三面路绝,唯西北隅通陆道。土地暑湿,出师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大雀其卵如瓮。

转北而东,复马行六十余日至安息。后役属条支,为置大将,监领诸小城焉。

安息国居和椟城,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与康居接,南与乌弋山离接。地方数千里,小城数百,户口胜兵最为殷盛。其东界木鹿城,号为小安息,去洛阳二万里。

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献师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无角。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彁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十三年,安息王满屈复献师子及条支大鸟,时谓之安息雀。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蛮国。从阿蛮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罗国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

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

大(da)秦国(guo)(guo)(guo)一(yi)(yi)名儣鞬,以在海西,亦(yi)云海西国(guo)(guo)(guo)。地方数(shu)千(qian)里,有四百余城(cheng)。小(xiao)国(guo)(guo)(guo)役属者数(shu)十。以石为城(cheng)郭。列置邮(you)亭(ting),皆垩(e)塈(ji)之。[一(yi)(yi)]有松柏诸木百草。人俗力田(tian)作,多种树(shu)蚕桑。皆髡头而衣(yi)文绣(xiu),乘辎軿白(bai)盖小(xiao)车,出(chu)入击鼓,建(jian)旌旗幡帜。

注[一]塈,饰也,音火既反。郭璞曰:“垩,白土也,音恶。”

所居城邑,周圜百余里。城中有五宫,相去各十里。宫室皆以水精为柱,食器亦然。

其王日游一宫,听事五日而后篃。常使一人持囊随王车,人有言事者,即以书投囊中,王至宫发省,理其枉直。各有官曹文书。置三十六将,皆会议国事。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土多金(jin)银奇宝,有夜(ye)光璧、明(ming)月珠、骇□犀(xi)、[一]珊瑚、虎(hu)魄、琉(liu)璃、琅玕、朱丹、青碧(bi)。刺金(jin)缕绣,织成(cheng)金(jin)缕罽、杂(za)色绫(ling)。作黄金(jin)涂、火浣布(bu)。又有细(xi)布(bu),或言水(shui)羊(yang)毳,野蚕茧(jian)所作也。合会诸(zhu)香(xiang),煎其汁以为(wei)苏合。凡外国诸(zhu)珍(zhen)异皆出焉。

注[一]枹朴子曰:“通天犀有一白理如綖者,以盛米,置髃鸡中,鸡欲往啄米,至辄惊漤故南人名为‘骇鸡’。”

以(yi)金银为钱(qian),银钱(qian)十当金钱(qian)一。与(yu)安(an)息、天竺(zhu)交巿于海中(zhong),利有(you)十倍。其(qi)(qi)人质直(zhi),巿无(wu)二价。谷食常贱,国用富饶。邻国使(shi)到其(qi)(qi)界首者(zhe),乘驿诣王都(dou),至(zhi)则给以(yi)金钱(qian)。其(qi)(qi)王常欲通使(shi)于汉而安(an)息欲以(yi)汉缯彩与(yu)之交市(shi),故(gu)遮阂不得自达。[一]至(zhi)桓帝延(yan)熹九年(nian),大秦王安(an)敦遣使(shi)自日南(nan)徼外献(xian)象牙﹑犀角﹑檋瑁,始(shi)乃一通焉。其(qi)(qi)所表贡,并无(wu)珍异,疑传者(zhe)过焉。

注[一]阂音五代反。

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处,几于日所入也。汉书云“从条支西行二百余日近日所入”,则与今书异矣。前世汉使皆自乌弋以还,莫有至条支者也。又
云“从安息陆道绕(rao)海北行出海西至(zhi)大秦(qin),人庶连属,十(shi)(shi)里一(yi)亭,三十(shi)(shi)里一(yi)置,[一(yi)]终无盗贼寇警(jing)。而道多猛虎﹑师子,遮害行旅,不(bu)(bu)百余人,赍(ji)兵器,辄为所食”。又言“有(you)飞桥数百里可(ke)度海北”。诸国(guo)所生奇异玉石(shi)诸物,谲怪(guai)多不(bu)(bu)经(jing),故(gu)不(bu)(bu)记云。[二(er)]

注[一]置,驿也。

注[二]鱼豢魏略曰:“大秦国俗多奇幻,口中出火,自缚自解,跳十二丸,巧妙非常。”

大月氏国[一]居蓝氏城(cheng),[二]西接(jie)安(an)息(xi),四十(shi)九日行,东去长史所居六(liu)千五百三(san)十(shi)七里(li)去洛阳万(wan)六(liu)千三(san)百七十(shi)里(li)。户十(shi)万(wan),口(kou)四十(shi)万(wan),胜(sheng)兵(bing)十(shi)余万(wan)人。

注[一]氏音支。下并同。

注[二]前书“蓝氏”作“监氏”。

初,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顿﹑都密,凡五部斩侯。后百余岁,贵霜斩侯丘就却攻灭四斩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丘就却年八十余死,子阎膏珍代为王。复灭天竺置将一人监领之。月氏自此之后,最为富盛,诸国称之皆曰贵霜王。汉本其故号言大月氏云。

高附国在大月氏西南,亦大国也。其俗似天竺,而弱,易服。善贾贩,内富于财。

所属无常,天竺﹑罽宾﹑安息三国强则得之,弱则失之,而未尝属月氏。

汉书以为五斩侯数,非其实也。后属安息。及月氏破安息,始得高附。

天竺国一名身毒,在月氏之东南数千里。俗与月氏同,而卑湿暑热。其国临大水。

乘象而战。其人弱于月氏,修浮图道,不杀伐,遂以成俗。[一]从月氏﹑高附国以西,南至西海,东至盘起国,皆身毒之地。身毒有别城数百,城置长。

别(bie)国(guo)数十,国(guo)置王(wang)。虽各(ge)小异,而俱以身毒为名,其时皆属月氏。月氏杀其王(wang)而置将令统其人。土出象﹑犀﹑檋(ju)瑁﹑金﹑银﹑铜﹑铁(tie)﹑铅﹑锡,西与大(da)秦(qin)通,有大(da)秦(qin)珍物。又有细布﹑好毾□﹑[二]诸(zhu)香﹑石蜜﹑胡椒﹑姜﹑黑(hei)盐。

注[一]浮图即佛也。

注[二]毾音它阖反。□音登。埤苍曰:“毛席也。”释名曰:“施之承大黙前小榻上登以上黙也。”

和帝时,数遣使贡献,后西域反畔,乃绝。至桓帝延熹二年﹑四年,频从日南徼外来献。

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髃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像焉。

楚王英始信其术,中国因此颇有奉其道者。后桓帝好神,数祀浮图﹑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

东离国居沙奇城,在天竺东南三千余里,大国也。其土气﹑物类与天竺同。列城数十皆称王。大月氏伐之,遂臣服焉。男女皆长八尺,而怯弱。乘象﹑骆喰,往来邻国。

有寇,乘象以战。

栗弋国属康居。出名马牛羊﹑蒲萄觽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

严国在奄蔡北,属康居,出鼠皮以输之。

奄蔡国(guo)改(gai)名阿兰聊国(guo),居(ju)(ju)地城,属康居(ju)(ju)。土(tu)气温(wen)和(he),多桢(zhen)松﹑白草。[一]民俗衣服与康居(ju)(ju)同。

注[一]前书音义曰:“白草,草之白者。”又云:“似莠而细,熟时正白,牛马所食焉。”

莎车国西经蒲儣﹑无雷至大月氏,东去洛阳万九百五十里。

匈奴单于因王莽之乱,略有西域,唯莎车王延最强,不肯附属。元帝时,尝为侍子,长于京师,慕乐中国,亦复参其典法。常□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天凤五年,延死,谥忠武王,子康代立。

光武初,康率傍国拒匈奴,拥韂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自陈思慕汉家。建武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九年,康死,谥宣成王。弟贤代立,攻破拘弥﹑西夜国,皆杀其王,而立其兄康两子为拘弥﹑西夜王。十四年,贤与鄯善王安并遣使诣阙贡献,于是西域始通。鳂领以东诸国皆属贤。十七年,贤复遣使奉献,请都护。天子以问大司空窦融,以为贤父子兄弟相约事汉款诚又至,宜加号位以镇安之。帝乃因其使,赐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诸国悉服属焉,号贤为单于。贤浸以骄横,重求赋税,数攻龟兹诸国诸国愁惧。

二十一年冬,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护。天子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

是时贤自负兵强,欲并兼西域,攻击益甚。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天子许之。二十二年,贤知都护不至,遂遗鄯善王安书,令绝通汉道。安不纳而杀其使。贤大怒,发兵攻鄯善。安迎战,兵败,亡入山中。贤杀略千余人而去。其冬,贤复攻杀龟兹王遂兼其国。鄯善﹑焉耆诸国侍子久留敦煌,愁思,皆亡归。鄯善王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天子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而贤益横。

妫塞王自以国远,遂杀贤使者,贤击灭之,立其国贵人驷鞬为妫塞王。贤又自立其子则罗为龟兹王。贤以则罗年少,乃分龟兹为乌垒国,徙驷鞬为乌垒王,又更以贵人为妫塞王。数岁,龟兹国人共杀则罗﹑驷鞬,而遣使匈奴,更请立王。匈奴立龟兹贵人身毒为龟兹王龟兹由是属匈奴。

贤以大宛贡税灭少,自将诸国兵数万人攻大宛,大宛王延留迎降,贤因将还国,徙拘弥王桥塞提为大宛王。而康居数攻之,桥塞提在国岁余,亡归,贤复以为拘弥王,而遣延留还大宛使贡献如常。贤又徙于窴王俞林为骊归王,立其弟位侍为于窴王。岁余,贤疑诸国欲畔,召位侍及拘弥﹑姑墨﹑子合王,尽杀之,不复置王,但遣将镇守其国。

位侍子戎亡降汉,封为守节侯。

莎车将君得在于窴暴虐,百姓患之。明帝永平三年,其大人都末出城,见野豕,欲射之。豕乃言曰:“无射我,我乃为汝杀君得。”都末因此即与兄弟共杀君得。

而大人休莫霸复与汉人韩融等杀都末兄弟,自立为于窴王,复与拘弥国人攻杀莎车将在皮山者引兵归。于是贤遣其太子﹑国相,将诸国兵二万人击休莫霸,霸迎与战,莎车兵败走,杀万余人。贤复发诸国数万人,自将击休莫霸,霸复破之,斩杀过半,贤脱身走归国。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兵乃退。

于窴国相苏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广德为王。匈奴与龟兹诸国共攻莎车,不能下。

广德承莎车之敝,使弟辅国侯仁将兵攻贤。贤连被兵革,乃遣使与广德和。

先是广德父拘在莎车数岁,于是贤归其父,而以女妻之,结为昆弟,广德引兵去。

明年,莎车相(xiang)且(qie)运(yun)等[一]患贤(xian)(xian)骄暴(bao),密谋反城降于(yu)窴。[二(er)]于(yu)窴王(wang)广德乃将诸国(guo)兵(bing)(bing)三万人攻莎车。贤(xian)(xian)城守,使使谓(wei)广德曰:“我还汝父,与(yu)汝妇,汝来击我何为?”广德曰:“王(wang),我妇父也(ye),久不相(xiang)见愿各从两人会城外结(jie)盟。”贤(xian)(xian)以问且(qie)运(yun),且(qie)运(yun)曰:“广德女(nv)貋至亲,宜出(chu)见之。”贤(xian)(xian)乃轻出(chu),广德遂执贤(xian)(xian)。而(er)且(qie)运(yun)等因内于(yu)窴兵(bing)(bing),虏(lu)贤(xian)(xian)妻子而(er)并其国(guo)。锁(suo)贤(xian)(xian)将归,岁余杀(sha)之。

注[一]且音子余反。下同。

注[二]反音番。

匈奴闻广德灭莎车,遣五将发焉耆﹑尉黎﹑龟兹十五国兵三万余人围于窴,广德乞降以其太子为质,约岁给罽絮。冬,匈奴复遣兵将贤质子不居征立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章帝元和三年*[也]*。时长史班超发诸国兵击莎车,大破之,由是遂降汉。事已具班超传。

莎车东北至疏勒。

疏勒国去长史所居五千里,去洛阳万三百里。领户二万一千,胜兵三万余人。

明帝永平十六年,龟兹王建攻杀疏勒王成,自以龟兹左侯兜题为疏勒王。冬,汉遣军司马班超劫缚兜题而立成之兄子忠为疏勒王。忠后反畔,超击斩之。

事已具超传。

安帝元初中,疏勒王安国以舅臣盘有罪,徙于月氏,月氏王亲爱之。后安国死,无子母持国政,与国人共立臣盘同产弟子遗腹为疏勒王。臣盘闻之,请月氏王曰:“安国无子种人微弱,若立母氏,我乃遗腹叔父也,我当为王。”月氏乃遣兵送还疏勒。

国人素敬爱臣盘,又畏惮月氏,即共夺遗腹印绶,迎臣盘立为王,更以遗腹为盘焒城侯。

后莎车*[连]*畔于窴,属疏勒,疏勒以强,故得与龟兹﹑于窴为敌国焉。

顺帝永建二年,臣盘遣使奉献,帝拜臣盘为汉大都尉,兄子臣勋为守国司马。

五年,臣盘遣侍子与大宛﹑莎车使俱诣阙贡献。阳嘉二年,臣盘复献师子﹑封牛。

至灵帝建宁元年,疏勒王汉大都尉于猎中为其季父和得所射杀,和得自立为王。

*(五)**[三]*年,凉州刺史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己)*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攻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廷亦不能禁。

东北经尉头﹑温宿﹑姑墨﹑龟兹至焉耆。

焉耆国王居南河城,北去长史所居八百里,东去洛阳八千二百里。户万五千,口五万二千胜兵二万余人。其国四面有大山,与龟兹相连,道险□易守。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内周匝其城三十余里。

永平末,焉耆与龟兹共攻没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吏士二千余人。至永元六年,都护班超发诸国兵讨焉耆﹑危须﹑尉黎、山国,遂斩焉耆﹑尉黎二王首,传送京师,县蛮夷邸。[一]超乃立焉耆左*(侯)**[候]*元孟为王,尉黎﹑危须﹑山国皆更立其王。至安帝时西域背畔。延光中,超子勇为西域长史,复讨定诸国。元孟与尉黎﹑危须不降。

永(yong)建二(er)年(nian),勇与敦(dun)煌(huang)太(tai)守张朗击破(po)之,元(yuan)孟乃遣子诣阙贡献(xian)。

注[一]蛮夷皆置邸以居之,若今鸿胪寺也。

蒲类国居天山西疏榆谷,东南去长史所居千二百九十里,去洛阳万四百九十里。

户八百余,口二千余,胜兵七百余人。庐帐而居,逐水草,颇知田作。有牛﹑马﹑
骆喰﹑羊畜。能作弓矢。国出好马。

蒲类本大国也,前西域属匈奴,而其王得罪单于,单于怒,徙蒲类人六千余口,内之匈奴右部阿恶地因号曰阿恶国。南去车师后部马行九十余日。人口贫羸,逃亡山谷闲故留为国云。

移支国居蒲类地。户千余,口三千余,胜兵千余人。其人勇猛敢战,以寇钞为事。

皆被发,随畜逐水草,不知田作。所出皆与蒲类同。

东且弥国东去长史所居八百里,去洛阳九千二百五十里。户三千余,口五千余,胜兵二千余人。庐帐居,逐水草,颇田作。其所出有亦与蒲类同。所居无常。

车师前王居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故号交河。去长史所居柳中八十里,东去洛阳九千一百二十里。领户千五百余,口四千余,胜兵二千人。

后王居务涂谷,去长史所居五百里,去洛阳九千六百二十里。领户四千余,口万五千余胜兵三千余人。

前后部及东且弥﹑卑陆﹑蒲类﹑移支,是为车师六国,北与匈奴接。前部西通焉耆北道后部西通乌孙。

建武二十一年,与鄯善﹑焉耆遣子入侍,光武遣还之,乃附属匈奴。明帝永平十六

年(nian),汉取伊吾卢,通西(xi)域(yu),车师始复(fu)内属(shu)。匈(xiong)奴遣兵击(ji)之,复(fu)降北虏(lu)。和帝(di)永元二(er)年(nian),大(da)将军(jun)窦(dou)宪(xian)破(po)(po)北匈(xiong)奴,车师震慑,前后王(wang)各遣子奉贡入(ru)侍(shi),并赐印绶金帛(bo)。八(ba)年(nian),戊己校尉索(suo)頵欲废后部王(wang)涿(zhuo)(zhuo)(zhuo)鞮(di)立破(po)(po)虏(lu)侯细致。涿(zhuo)(zhuo)(zhuo)鞮(di)忿前王(wang)尉卑大(da)卖己,因反击(ji)尉卑大(da),获(huo)其妻子。明年(nian),汉遣将兵长史(shi)王(wang)林,发凉州(zhou)六(liu)郡兵及羌*(虏(lu))*胡二(er)万(wan)余人(ren),以讨涿(zhuo)(zhuo)(zhuo)鞮(di),获(huo)首(shou)虏(lu)千余人(ren)。涿(zhuo)(zhuo)(zhuo)鞮(di)入(ru)北匈(xiong)奴,汉军(jun)追击(ji),斩之,立涿(zhuo)(zhuo)(zhuo)鞮(di)弟农奇为(wei)王(wang)。至永宁元年(nian),后王(wang)军(jun)就(jiu)及母沙(sha)麻反畔杀后部司马及敦(dun)煌行(xing)事。[一(yi)]至安(an)帝(di)延光四年(nian),长史(shi)班(ban)勇击(ji)军(jun)就(jiu),大(da)破(po)(po),斩之。

注[一]司马即属戊校尉所统也。和帝时,置戊己校尉,镇车师后部。行事谓前行长史索班。

顺帝永建元年,勇率后王农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发精兵击北虏呼衍王,破之。

勇于是上立加特奴为后王,八滑为后部亲汉侯。阳嘉三年夏,车师后部司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掩击北匈奴于阊吾陆谷,坏其庐落,斩数百级,获单于母﹑季母及妇女数百人[一]牛羊十余万头,车千余两,兵器什物甚觽。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后部帝以车师六国接近北虏,为西域蔽扞,乃令敦煌太守发诸国兵,及玉门关候﹑伊吾司马合六千三百骑救之,掩击北虏于勒山,汉军不利。秋,呼衍王复将二千人攻后部破之。桓帝元嘉元年,呼衍王将三千余骑寇伊吾,伊吾司马毛恺遣吏兵五百人于蒲类海东与呼衍王战悉为所没,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夏,遣敦煌太守司马达将敦煌﹑
 酒泉(quan)﹑张掖属国吏(li)士四千(qian)余人救之(zhi),出塞(sai)至蒲类海,呼衍王闻而引(yin)去,汉军无功而还。

注[一]季母,叔母也。

永兴元年,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遂忿戾反畔,攻围汉屯田且固城杀伤吏士。后部候炭遮领余人畔阿罗多诣汉吏降。阿罗多迫急,将其母妻子从百余骑亡走北匈奴中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后部王。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国,颇收其国人。戊校尉阎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乃开信告示,许复为王,阿罗多乃诣详降。于是收夺所赐卑君印绶,更立阿罗多为王,仍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别属役之,食其税。帐者,犹中国之户数也。

论曰:西域风土之载,前古未闻也。汉世张骞怀致远之略,[一]班超奋封侯之志,[二]终能立功西遐,羁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肃服,财赂之所怀诱,莫不献方奇,纳爱质,露顶肘行,东向而朝天子。故设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护之帅,总领其权。先驯则赏嵝金而赐龟绶[三]后服则系头颡而衅北阙。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

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其后甘英乃抵条支而历安息,临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门﹑阳关者四万余里,靡不周尽焉。若其境俗性智之优薄,产载物类之区品川河领障之基源,气节凉暑之通隔,梯山栈谷绳行沙度之道,身热首痛风灾鬼难之域[四]莫不备写情形,审求根实。至于佛道神化,兴自身毒,而二汉方志莫有称焉。

张骞但着地多暑湿,乘象而战,班勇虽列其奉浮图,不杀伐,而精文善法导达之功靡所传述。余闻之后说也,其国则殷乎中土,玉烛和气,[五]灵圣之所*[降]*集,贤懿之所挺生[六]神夡诡怪,则理绝人区,[七]感验明显,则事出天外。[八]而骞﹑超无闻者,岂其道闭往运,数开叔叶乎?不然,何诬异之甚也!汉自楚英始盛斋戒之祀,桓帝又修华盖之饰。将微义未译,而但神明之邪?详其清心释累之训,空有兼遣之宗,道书之流也。[九]且好仁恶杀,蠲敝崇善,所以贤达君子多爱其法焉。

然好(hao)大不经,奇谲(jue)无已,[一(yi)(yi)0]虽邹(zou)衍谈(tan)天之(zhi)辩(bian),庄周蜗角之(zhi)论,[一(yi)(yi)一(yi)(yi)]尚未(wei)足(zu)以燍其万一(yi)(yi)。又精灵起灭(mie),因(yin)报相(xiang)寻,若晓而昧(mei)者,故通人(ren)多惑焉(yan)。[一(yi)(yi)二]盖导俗(su)无方,适物异(yi)会,取诸同归(gui),措夫疑说(shuo),则大道通矣。

注[一]前书张骞,汉中人,为博望侯。武帝时,上言大夏及安息﹑大宛之属,大国奇物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地广万里。帝从之。

注[二]超少时家贫,投笔叹曰:“丈夫当如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乎!”语见超传。

注[三]龟谓印文也。汉旧仪曰:“银印皆龟纽,其文刻曰‘某官之章’。”

注[四]前书杜钦曰:“罽宾本汉所立,杀汉使者,今悔过来顺,使者送至悬度,历
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

释法显游天竺记云:“西度流沙,屡有热风恶鬼,过之必死。鳂领冬夏有雪。有毒龙,若犯之,则风雨晦冥,飞砂扬砾。*(过)**[遇]*此难者,万无一全也。”

注[五]天竺国记云:“中天竺人殷乐无户籍,耕王地者输地利。又其土和适,无冬夏之异草木常茂,种田无时节。”尔雅曰:“四时和谓之玉烛。”

注[六]本行经曰:“释迦菩萨在兜率汣天,为诸天无量无边诸觽说法。又观我今何处成道利益觽生。乃观见宜于南阎浮提生有大利益。”又云“谁中与我为父母者。观见宜于天竺剎利种迦毗罗城白净王摩邪夫人可为父母”。又云“四生之中,何生利益。

观见同觽生﹑胎生﹑我若化生,诸外道等即诽谤我是幻术也。尔时菩萨观己,示同诸天五衰相现。命诸同侣,波斯匿王等诸王中生,皆作国王,与我为□越。命阿难及诸人等,同生为弟子。命舍利弗等,外道中生我,成道时当受我化,回邪入正。又有无量觽生,同随菩萨于天竺受生,多所利益”也。

注[七]维摩经曰:“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不挠鱼□等,而彼大海本相如故。又舍利弗住不思议菩萨断取三千大千国界,如陶家轮着右掌中,掷过恒河沙国界之外,其中觽生不觉不知又复还本处,都不使人有往来相。”

注[八]□盘经曰:“阿阇王令醉象蹋佛,佛以慈善根力,舒其五指,遂为五师子见,尔时醉象惶惧而退。又五百髃贼劫夺人庶,波斯匿王收捉,剜其两目,□入坑中。尔时髃贼苦痛不已同时发声念南无佛。汣达摩佛以慈善根力,雪山吹药,令入贼眼,皆悉平复如本。”

注[九]清心谓忘思虑也。释累谓去贪欲也。不执着为空,执着为有。兼遣谓不空不有虚实两忘也。维摩诘云:“我及□盘,此二皆空。”老子云:“常无,欲观其妙;常有欲观其徼。”故曰道书之流也。

注[一0]维摩经曰:“尔时毗邪离有长者子名曰宝积。与五百长者子,俱持七宝盖来诣佛所头面礼足,各以其盖共供养佛。佛威神力令诸宝盖合成一盖,篃覆三千大千国界诸须弥山乃至日月星宿,并十方诸佛说法,皆现于宝盖中。”

又维摩诘三万二千师子坐,高八万四千由旬,高广严净,来入维摩方丈室,包容无所妨碍。又四大海水入毛孔,须弥山入芥子等也。

注[一一]史记曰:“谈天衍。”刘向别录曰:“邹衍之所言五德终始,天地广大,其书言天事,故曰谈天。”庄子曰:“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郭璞注尔雅云:“蜗牛,音瓜。”谈天言大,蜗角喻小也。

注[一二]精灵起灭谓生死轮回无穷已。因报相寻谓行有善恶,各缘业报也。

赞曰:帿矣西胡,天之外区。[一]土物琛丽,人性淫虚。不率华礼,莫有典书。

若微神道,何恤(xu)何拘(ju)。[二]

注[一]帿,远也,音它狄反。尚书曰:“帿矣西土之人。”

注[二]言无神道以制胡人,则匈猛之性(xing),何(he)所忧惧(ju),何(he)所拘忌也(ye)。

校勘记

二九0九页八行孤胡“胡”原作“湖”,径据汲本﹑殿本改正。按:本卷原本斗字特多以下凡极明显之斗字,皆径改正,不出校记。

二九0九页一一行都护陈睦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作“陈穆”。

二九一0页二行副校尉阎盘集解引惠栋说,谓“盘”和纪作“盘”,窦宪传作盘“”,字通。今按:通鉴作“盘”;一本又作“砻”,则形近而斗。

二九一一页四行求救于曹宗按:集解引惠栋说,谓通典作“曹崇”。

二九一二页一行财币縻于卢山之壑按:王先谦谓“縻”是“糜”之误字,谓腐烂也。

二九一二页四行由此察之按:集解引惠栋说,谓“察”一作“观”。

二九一二页四行东望扣关按:集解引惠栋说,谓“望”一作“向”。

二九一三页四行宜禾都尉居也按:刊误谓“也”当作“之”。

二九一三页七行*[是]*人主之操据汲本﹑殿本补。

二九一四页五行去玉门三百余里按:王先谦谓“玉门”下夺“阳关”二字。“三百余里”据水经河水注当作“千三百余里”,前﹑后书皆脱去“千”字。

二九一四页八行北通伊吾千余里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云“五千里”。

二九一四页九行金满城按:集解引惠栋说,谓“满”一作“蒲”。

二九一四页一三行北道西踰鳂领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王先谦谓由疏勒而西为大宛在大月氏北,亦鳂岭西国,其北为康居,为奄蔡,又极西北为条支,是为鳂岭西北诸国。焉耆在鳂岭东,明“耆”字衍。今据删。

二九一五页二行至拘弥按:王先谦谓前书“拘弥”作“杅弥”,此更名。

二九一五页六行敦煌太守徐由集解引惠栋说,谓续汉志作“徐白”。今按:见续天文志。

二九一五页一二行胜兵三万余人按:王先谦谓“万”为“千”之误。前书胜兵二千四百人新唐书胜兵四千人,后汉时何得独有三万余。

二九一七页二行汉书中误云西夜子合是一国刊误谓“汉”当作“前”。按:如刊误言则下二九二0页四行“汉书云”及二九二一页六行“汉书以为”之“汉”字皆当作前“”。

二九一七页五行子合国居呼鞬谷按:王先谦谓前书“鞬”作“犍”。

二九一七页九行自皮山西南经乌秅“秅”原作“秏”,径据前书改正。注同。按:前书刘攽刊误云“秅”当作“耗”,耗无拏音,刘说非。

二九一七页一一行急言之如鷃拏*(反)**[也]*据殿本改。

二九一八页八行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按:校补谓通志作“海中善使人悲怀思土故数有死亡者”。此下复有“若汉使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十二字。

二九一九页一行大秦国一名儣鞬集解引惠栋说,谓魏略作“儣靬”,案此即前汉儣靬国也。今按:袁纪作“黎靬”。

二九二0页一行大秦王安敦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安敦”作“安都”。

二九二一页二行国号贵霜*(王)*据刊误删。

二九二一页一0行东至盘起国按:校补谓通志“起”作“越”。

二九二二页七行东离国按:校补谓通志作“车离国”,东车易斗,未详孰是。

二九二二页七行列城数十按:校补谓通志“列”作“别”。

二九二四页一一行东西南北自在也按:王先谦谓疑“在”为“任”之斗,言任所归向也。

二九二五页七行欲射之按:类聚九十四引张璠汉纪,“射”作“搏”。

二九二五页八行无射我按:类聚九十四、御览九百三引张璠汉纪,“射”并作杀“”。

二九二六页七行尉黎按:王先谦谓前书郑吉传作“尉黎”,余皆作“尉儣”。

二九二六页九行章帝元和三年*[也]*据刊误补。

二九二六页一一行莎车东北至疏勒按:丁谦后汉书西域传地理考证谓前书言西至疏勒疏勒传作南至莎车,两传互证,则当云西北至疏勒,此作“东北”,误。

二九二六页一二行领户二万一千按:“户”原斗“兵”,径改正。又按:王先谦谓下脱口数。

二九二六页一三行左侯按:王先谦谓据前书,疏勒但有左右将﹑左右骑君,而无左侯此“左侯”疑“左将”之误。若以焉耆传例之,或亦当作“左候”。

二九二七页四行后莎车*[连]*畔于窴据汲本﹑殿本补。按:通志亦有“连”字。

二九二七页八行*(五)**[三]*年据汲本﹑殿本改。

二九二七页九行与戊*(己)*司马曹宽据刊误删。按:集解引惠栋说,谓据曹全碑,全字景完,拜西域戊部司马,讨疏勒,无“己”字,与刘说合。王先谦谓其名是“全”,碑有塙证。范去汉二百余年,而传录文字脱落,完宽字形相似,故“完”误为“宽”也。

二九二七页一二行王居南河城按:集解引惠栋说,谓前书云治员渠城,袁纪作“河南城”。

二九二八页三行超乃立焉耆左*(侯)**[候]*元孟为王王先谦谓当据班超传作“候”,今据改。

二九三0页一行涿鞮忿前王尉卑大卖己集解引惠栋说,谓“尉卑大”通鉴作“尉毕大”。通鉴异字,大要本袁宏纪也。

二九三0页二行发凉州六郡兵及羌*(虏)*胡二万余人据王先谦说删。按:通志无虏“”字。

二九三0页二行以讨涿鞮“鞮”原斗“鞬”,径改正。

二九三0页一三行敦煌太守司马达按:张森楷校勘记谓案于窴传无“司”字,疑此衍文。

二九三一页一0行驰命走驿按:刊误谓“驿”当作“译”。

二九三二页二行灵圣之所*[降]*集据汲本﹑殿本补。

二九三二页一三行临峥嵘不测之深按:殿本“深”作“渊”,校补谓系后人回改。

二九三二页一五行*(过)**[遇]*此难者据刊误改。

二九三(san)三(san)页九行□盘(pan)(pan)经曰按:“□盘(pan)(pan)”之“盘(pan)(pan)”原(yuan)皆作“盘(pan)(pan)”,径据汲(ji)本(ben)﹑殿(dian)本(ben)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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