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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家的审美

[移动版] 作者:周晓波
童话家的审美感受 
 
周晓波 
 
任何文学创作活动都与创作者本人的情感活动不可分割,情感活动在创作中的作用是巨大的。俄国伟大作家托尔斯泰认为:“艺术的感染的深浅决定于下列三个条件:(1)所传达的感情具有多大的独特性。(2)这种感情的传达有多么清晰。(3)艺术家真挚程度如何,换言之,艺术家自己体验他所传达的那种感情的力量如何。”(《艺术论》)由此可见,情感在创作中的动力作用和在欣赏中的感染作用有多么重要。同样童话创作也离不开情感,童话尽管是以幻想为本质特征的,但它同样离不开现实生活的土壤,也是客观审美属性的美和童话家审美感受相结合的产物。在审美感受中,“情”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没有感情的激励,也就缺乏了创作的冲动;没有感情的奔流,艺术形象也就不可能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我们所说的“情”是审美情感,区别于一般的情感。一般的情感仅只是它自身,而不是表现对象。 
 
审美情感是客体和主体的关系在心理上的反映,它是一种高级的情感活动,与一般的生理情绪和快感有所区别。当然,也并非童话家情感的任何表现、发泄都能化为艺术性的童话之作,而是应把情感作为审美对象(回忆、记忆、感知、体验的对象),按照一定的规范,纳入一定的形式中,使之对象化、客观化。它经历着从对象到主体的心灵化,再由主体到客体的外化过程。 
 
一、童话审美情感的地位和作用 
 
审美情感在童话创作中的地位是为文学反映生活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尽管童话是现实生活折射的反映,但它最终仍体现着生活的本质,因此,文学的主达性情对童话也是如此。感情对于文学创作是内在的,是一种驱动力,构成了动力系统。文学要把感情直接渗透到具体的描写对象中去,任何一种文学的艺术形象都得经过作家审美感情的修饰,感情是形象的染色素。纯粹的客观摄像是不能创造出鲜明的艺术形象的,在文学创作中,作者是和审美对象胶着在一起的,对象的美释放出各种信息,信息激起主体审美感受心理的情感功能,情感活跃起来,接收信息,并与其他审美感受相结合,去创造新的艺术形象,使文学成为以情感为中介,折射信息流的评价反映,因而审美情感就成为文学所独具的最鲜明的特性,也是作为文学家的最基本的创作素质。 
 
感情是创作的喷火口。如果先有纯理性的认识,才有创作的打算,那么写出来的作品只能是论文式的观点加材料,或是理念的图解。创作的突破口和爆发点只能是感情。感情主要表现为人和对象联系中的直接的心理反应,它的特点是冲动的,并且因作家的个性和表达感情方式的不同而有异。有的是潜移默化式的,有的则是直露胸襟式的。 
 
童话家冰波在谈及他的童话《小青虫的梦》的构思过程时曾这样介绍道: 
 
记得有人曾说过,作家在构思、写作时,常要进入一种非常的状态。一进入状态,创作的灵感就会如涌泉不止。借用气功的一个名词,可称之为“创作态”?而“创作态”并非轻而易举便可进入的。它需要“修炼”,而作家的思考、冥想就是一种修炼。天长日久,到达了较高的境界,才可经常进入“创作态”。 
 
我相信这种现象。 
 
我曾经注视过一条在树枝上爬的小毛毛虫,背景是月光。当我凝神注视它时,我忽然获得了一种特殊的感受:我觉得它很悲哀,它是怀着一种忧伤,在向什么离去……毛毛虫爬动时垂头的姿态,六只小脚波浪似的悄无声息的起伏,以及宁静的月光,给了我以上的感觉。于是我慢慢的不存在了,我成了那条悲哀的毛毛虫…… 
 
这段话说得太好了!这就是作家当时的创作心境:我慢慢地不存在了……这是多么真切的感受!这里所说的“创作态”,实际上也就是作家和客观对象相联系中产生的一种直接的心理反应——即感情的冲动。作家将自己的感情完全注入于客观对象身上,达到了“物我无间”的状态,于是他自己就仿佛成了那条“悲哀的毛毛虫”,随着毛毛虫成长、变异,由丑陋伤心的毛毛虫蜕化变异为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其中“悲哀”是一个点,然而它却可以“向无数方面辐射”,从而“尽可能完美地、和谐地去结构它。”这里创作的基点显然建立在感情的冲动与情感的化合下,没有情感的冲动显然也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想象、联想和构思、组合。因此,也可以说童话想象的基础实际上正是建立在感情的冲动与辐射上的。需要指出的是,审美情感的最初获得是重要的,但又不可以把它孤立起来,它还需要和创作的其它条件组合起来,进入构思,才能成为实践性的创作活动。假如冰波在感觉自己在成为那条“悲哀的毛毛虫”后,没有再展开丰富的想象,没有给想象以丰富的个性、节奏感、流动感、意境美等等,使其构成完美和谐的结构,那么,最初的情感冲动同样不可能形成实践性的创作活动,完成《小青虫的梦》的最终创作。 
 
这里还有个审美评价问题。所谓审美评价主要应是情感评价。童话家的理智,认识问题的观点,以及道德观、伦理观等等支配着他的审美情感。是非的判别和情感的爱憎是相联系的。它是通过童话家对于对象的主观情感态度来表现的。童话家的情感评价表现为喜怒哀乐、爱憎褒贬等,它之所以有评价的性质和作用,是因为它是高级的审美情感,和一定的思想联系在一起,寓思想于褒贬之中,读者便完全可以以褒贬的情感态度和评价中去领略童话家的鲜明的思想观点。这类现象在童话中随处可见,比如《小青虫的梦》中作者将丑与美转化的哲理观念寓童话意境之中,使小读者在阅读中能领略到对美的一种崭新的认识。《海的女儿》中所贯穿的崇高美好的道德观、爱情观和价值观都是让人回味无穷的。 
 
由此,实际上也不难看出情感因素实质上贯穿于作家创作的全过程。它不仅仅存在于生活积累过程和创作动机萌发的初期,而且,由于感情的基础丰厚,它会源源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更重要的是作为审美对象一旦进入创作构思中,它就获得了生活所提供、作家所赋予的情感,具备了独立的情感生命。有时甚至还会反过来成为作家的情感继续发展的推动力,甚至会成为作家情感的某种源泉。安徒生一生爱情生活坎坷,结交的女友都因种种原因而都未能终成眷属。他最倾心的歌唱家珍妮·林德,给他的始终只是坦率、真诚的友情,他们一直以姐弟相称。珍妮后来嫁给了一位贵族,但安徒生对此并无妒意与抱怨,而依然以最真挚的感情、最美好的言词祝福和赞扬着永远难忘的珍妮·林德。他精心撰写的自传《我一生的真实经历》(即《我一生的童话》),在英文版中清楚地标明:此书是献给珍妮·林德的。安徒生在书中高度赞扬了珍妮的道德和知识修养。他说:“通过珍妮·林德我第一次意识到艺术的神圣”,“对于我成为诗人,任何人都没有比珍妮·林德的影响更好、更崇高的了”。可见安徒生对珍妮的爱已从狭隘的异性仰慕扩展开来,取得了更广泛、更深刻的内涵。珍妮成了安徒生眼中智慧和美的化身,是启迪安徒生创作的一种灵感。因此,在安徒生的许多童话中,他与林德交往的感情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有所浸透,成为安徒生情感的一个重要的源泉。比如《柳树下的梦》中写两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小邻居克努得和约翰妮纯洁的友谊。女孩后来成为歌星,学会鞋匠手艺的克努得找到她时,她对他的求婚的回答只是:“我将永远是你的一个好妹妹……”克努得走开了,他把“忧怨秘密地藏在心里”。三年后,约翰妮与一个绅士订了婚,克努得在柳树下作了一个梦,梦见与约翰妮挽着手走进教堂……第二天,当人们发现他时,他已冻死在柳树下,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显然在创作中作家已不自觉地和他所要表现的对象化合一体,将自己的感情经历、对爱的认识,自然地注入于他所要表现的艺术形象中,使之更为真切感人。同样,在《依卜和小克丽斯玎》和其它一些作品中也有相似的表现。所以,实际上童话人物形象的概括过程,也总是一个情感深化的过程。这种感情不是游离于形象之外的并列存在,而是附丽于形象的规律发展和运动。产生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作家和所写的人物形象有着较为相似的生活经历。当主体和对象共同经受了某种历史命运,情感就更为深切了。安徒生童话感情真挚强烈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作家在其中融入了自己最真切、深刻的人生体验和情感经历。而有些童话表面看来热闹有趣,想象上天入地、纵横驰骋,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意味不足,浅薄、平庸,没有多少值得回味的东西,其差距可能就在这情感投入的不足。将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外,冷眼旁观,理性成分多,感性成分少,因此,作品便缺乏那种永恒的艺术魅力。尽管童话讲究艺术想象的重要性,但离开了情感,艺术想象也会变得空空洞洞,如浮游之物,无所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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