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立峰

朋友从东胜(sheng)县回(hui)来(lai)，给我(wo)讲了这样一件事(shi)。

在(zai)东胜县(xian)(xian)西北边缘的偏远山区(qu)，有(you)一个小(xiao)村(cun)叫(jiao)老城(cheng)(cheng)(cheng)堡，相传(chuan)当年岳飞曾在(zai)这里(li)(li)屯兵拒金，至(zhi)于相传(chuan)是(shi)否属实，无从考(kao)证，然(ran)而在(zai)老城(cheng)(cheng)(cheng)堡村(cun)前(qian)，却(que)有(you)一段长(zhang)(zhang)10多米的古城(cheng)(cheng)(cheng)墙(qiang)，青砖垒(lei)就，垛(duo)口森(sen)然(ran)。据专家考(kao)证，却(que)真(zhen)是(shi)南宋(song)的遗(yi)迹。这段城(cheng)(cheng)(cheng)墙(qiang)历(li)经(jing)沧桑，见(jian)证了(le)中国近(jin)千(qian)年的历(li)史。经(jing)专家定(ding)论(lun)后(hou)，县(xian)(xian)里(li)(li)非常重(zhong)视，县(xian)(xian)委书记亲自召开(kai)会议(yi)，千(qian)方举措筹集(ji)资金，不日将要对古城(cheng)(cheng)(cheng)墙(qiang)进行修缮保护(hu)，并在(zai)古城(cheng)(cheng)(cheng)墙(qiang)前(qian)塑(su)岳飞像(xiang)，把(ba)这里(li)(li)开(kai)发成旅游胜地，以拉动本县(xian)(xian)经(jing)济(ji)增长(zhang)(zhang)。还制定(ding)计划要向国家申(shen)请非物质文化遗(yi)产保护(hu)。

就在(zai)县里(li)大张旗(qi)鼓筹集(ji)资金之(zhi)时，老城(cheng)堡村却发(fa)生了一件惊(jing)天动地的大事。

周日(ri)那天(tian)，老(lao)城(cheng)堡村两个(ge)十四五岁的少年爬上七八米高的古城(cheng)墙玩耍，不慎坠下。一个(ge)当场(chang)摔死(si)，一个(ge)掉(diao)下后被(bei)树枝一挡，结果(guo)摔断(duan)了(le)腿。事情发(fa)生后，小小的偏僻山村顿(dun)时炸了(le)锅，人们议论纷(fen)纷(fen)，古城(cheng)墙脚下阴云陡起(qi)，青天(tian)白日(ri)下也(ye)再也(ye)没有(you)人敢走近了(le)。

这天早晨，太阳刚露脸的(de)当儿，村前古(gu)城(cheng)墙脚下(xia)却传来(lai)了嚎(hao)啕大哭(ku)声。原来(lai)是死了孩子(zi)的(de)爹娘在拼命地推墙，一(yi)边推一(yi)边哭(ku)，哭(ku)声惨然，催人泪(lei)下(xia)。

村(cun)前的几户人家(jia)率先走(zou)出了(le)(le)家(jia)门，看到此(ci)情(qing)此(ci)景，心中老大不忍，又想到古城(cheng)墙长(zhang)年遮(zhe)了(le)(le)晒向自家(jia)院落的阳光，正是无计可施，心中想到，乘机(ji)推倒城(cheng)墙，岂非天赐良机(ji)？于是，村(cun)前三家(jia)两户，都纷(fen)纷(fen)加入了(le)(le)推墙的行列。

日头(tou)渐高，小商小贩们(men)(men)渐渐来(lai)到了(le)老城堡村(cun)。他们(men)(men)刚进(jin)村(cun)口，便见到几十人(ren)在拼命推墙(qiang)，还听见有人(ren)大哭。他们(men)(men)来(lai)此做(zuo)生(sheng)意，大家熟头(tou)熟脸的，眼看无法避(bi)开众(zhong)人(ren)走进(jin)村(cun)去，于是或(huo)停下车辆，或(huo)拴起牲口，卖馒头(tou)的，换西瓜的，收破烂的，也(ye)一起加进(jin)了(le)推墙(qiang)的行列。

学生们(men)吃饱了饭(fan)去(qu)上学，看到众人乱哄(hong)哄(hong)的推(tui)(tui)墙(qiang)，想起(qi)了学校里(li)教师嘱咐的助人为乐，便不顾上学赶路，也(ye)停下来帮忙(mang)推(tui)(tui)墙(qiang)。

村东李大婶的(de)小儿子参军三年，救(jiu)人抢(qiang)险多次立功，屡受(shou)嘉奖(jiang)，正赶(gan)上回家(jia)探(tan)亲，听见村前闹哄哄的(de)，出来一看众人正拼命地推(tui)墙，不(bu)及细想，也甩开膀子一起推(tui)起墙来。

村(cun)南张大寡妇家的疯儿(er)子，三十多岁，五(wu)大三粗，整(zheng)日在(zai)村(cun)中东游(you)西逛，自(zi)言(yan)自(zi)语，是(shi)一见热闹(nao)就(jiu)上的主儿(er)。今(jin)儿(er)也咿呀(ya)叫(jiao)着挤进(jin)人群，玩命推(tui)墙。

村西王大爷的大儿子长年(nian)跑运输(shu)，养有两(liang)辆大解放，是村中(zhong)的首富，老早就想为村中(zhong)做份贡献。今天开车回(hui)家，以为村中(zhong)要动工修(xiu)路，于是便放出话来，说村中(zhong)凡(fan)有参与推墙者，一(yi)律奖(jiang)现金100元(yuan)。村中(zhong)闻有此言，群(qun)起而推墙。

时近(jin)半晌儿，人(ren)群(qun)越(yue)集越(yue)多，串乡的(de)(de)，走(zou)路的(de)(de)，只见众人(ren)推墙，正是乡风(feng)淳厚，虽不

明就里，也加入到推(tui)墙的行列(lie)中来。

众(zhong)人喊(han)起号(hao)子，忘乎所以，满头大汗(han)，不遗余力，在众(zhong)人铿(keng)锵有力的号(hao)子声(sheng)中，这段饱经(jing)沧(cang)桑历经(jing)风(feng)雨的千年城墙禁不住长叹一(yi)声(sheng)，轰然倒塌。

众人在说笑声中带着巨大的成就感纷纷离去(qu)了(le)，只剩下倒地(di)的城墙(qiang)，无言地(di)青(qing)砖，在太阳(yang)下默然。

县里(li)闻听(ting)此事(shi)(shi)，大(da)惊(jing)，急派公安干警调查此事(shi)(shi)，然(ran)而除了最初(chu)痛哭的夫妇之外(wai)，大(da)家推墙(qiang)的理由完全一样(yang)：人家都在推，我能不推吗？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朋友讲完后，我心头不知怎的(de)异常(chang)沉重，竟(jing)无(wu)语相对(dui)，只听(ting)朋友喃喃的(de)说道(dao)：“千(qian)年(nian)的(de)陋习推倒了千(qian)年(nian)的(de)城墙啊！”

夜(ye)里(li)，做一梦(meng)，许多陌生的人(ren)在我(wo)身后拼命地推我(wo)，而脚下却是(shi)万丈(zhang)悬崖(ya)。忽然支撑不住，一头栽进(jin)了悬崖(ya)。悚(song)然惊(jing)起，冷汗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