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黄徐姜申屠列传 第四十三
易曰：“君子(zi)之(zhi)(zhi)道(dao)，或出或处，或默或语(yu)。”[一]孔(kong)子(zi)称“蘧伯玉邦(bang)有道(dao)则(ze)(ze)仕(shi)，邦(bang)无(wu)道(dao)则(ze)(ze)可卷而怀也”。[二]然用(yong)舍之(zhi)(zhi)端，君子(zi)之(zhi)(zhi)所以存其诚也。[三(san)]故(gu)其行也，则(ze)(ze)濡足(zu)蒙(meng)垢(gou)出身以暛时；[四]及其止也，则(ze)(ze)穷栖茹菽，臧宝以迷国。[五]
注[一]上系之词也。言贤哲所行，其趣异也。
注[二]论论蘧伯玉名瑗，韂大夫也。卷而怀谓不预时政，不忤于人者也。
注[三]诚，实也。孔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臧。”易曰：“闲邪存其诚。”
注[四]新序曰：“申徒狄非时，将自投河，崔嘉闻而止之曰：‘吾闻圣人从事于天地之闲人之父母也。今为濡足之故，不救溺人乎？’”注[五]尔雅曰：“啜，茹也。”
孙卿子曰：“君子啜菽饮水，非愚也，是节然也。”
论语曰，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太原闵仲叔者[一]世称节士，虽周党之洁清，自以弗及也。党见其含菽饮水，遗以生蒜受而不食。[二]建武中，应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
[三]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今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足问邪，不当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四]复以博士征，不至。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劕肝一片，屠者或不肯与安邑令闻，□吏常给焉。仲叔怪而问之，知，乃叹曰：“闵仲叔岂以口腹累安邑
邪？”遂(sui)去，客沛。以寿(shou)终(zhong)。
注[一]谢沉书曰：“闵贡字仲叔。”
注[二]党与仲叔同郡，亦贞介士也。见逸人传。皇甫谧高士传曰：“党见仲叔食无菜遗之生蒜。仲叔曰：‘我欲省烦耳，今更作烦邪？’受而不食。”
注[三]劳其勤苦也。劳音力到反。
注[四]案罪曰劾，自投其劾状而去也。投犹下也。今有投辞、投牒之言也。
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一]少亦修清节。资财千万，父越卒，悉散与九族。
隐居山泽，以求厥志。王莽末，匈奴寇其本县广武，[二]闻恁名节，相约不入荀氏闾。光武征，以病不至。永平初，东平王苍为骠骑将军，开东合延贤俊，辟而应焉。及后朝会显宗戏之曰：“先帝征君不至，骠骑辟君而来，何也？”对曰：“先帝秉德以惠下，故臣可得不来。骠骑执法以检下，[三]故臣不敢不至。”
后月(yue)余，罢归，卒于家。
注[一]恁音而甚反。
注[二]广武，县，属太原郡，故城在今代州鴈门县也。
注[三]检犹察也。
桓帝时，安阳人魏桓，字仲英，亦数被征。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悉权豪，其可去
乎？”皆对曰：“不(bu)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zi)何有哉！”[一(yi)]遂隐身不(bu)出。
注[一]若忤时强谏，死而后归，于诸劝行者复何益也。
若二(er)三子，可谓识(shi)去就之(zhi)燍，候(hou)时而处(chu)。[一]夫然，岂其(qi)(qi)枯(ku)槁(gao)苟而已哉？盖(gai)诡(gui)时审(shen)己以成其(qi)(qi)道焉。[二(er)]余故(gu)列(lie)其(qi)(qi)风(feng)流(liu)，区而载之(zhi)。[三]
注[一]燍，节也。候时以居，不失去就也。
注[二]诡，违也。*(亦)**[夡]*若违时，志存量己也。
注[三]言其清洁之风，各有条流，故区别而纪之。
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法)**[决]*曹掾燕之后也。[一]燮生而钦颐折頞，丑状骇人。[二]
其母欲□之，其父不听，曰：“吾闻贤圣多有异貌。[三]兴我宗者，乃此儿也。”
于是养之。
注[一]燕具独行篇周嘉传。
注[二]颐，颔也。钦颐，曲颔也。说文曰：“頞，鼻茎也。”折亦曲也。钦音丘凡反。钦或作“顩”，音同。
注[三]伏羲牛首，女娲蛇躯，嚱繇鸟喙，孔子牛唇，是圣贤异貌也。又蔡泽亦顩颐蹙頞。
始在(zai)髫鬌，而知廉让(rang)；[一]十岁就学，能通(tong)诗、论；及长，专精礼、易。不(bu)读非(fei)圣之书不(bu)修贺问之好。有(you)先人草庐(lu)结于罔(wang)畔，[二]下有(you)陂田，常肆勤以自给(ji)。[三(san)]非(fei)身所耕渔则不(bu)食也。乡党(dang)宗族希得见者。[四]
注[一]髫，发也。礼记曰：“子生三月之末，择日翦发为*(髫)**[鬌]*，男角女羁，否则男左女右。”鬌音徒果反。
注[二]山脊曰冈。
注[三]肆，陈也。
注[四]谢承书曰“燮居家清处，非法不言，兄弟、父子、室家相待如宾，乡曲不善者皆从其教”也。
举孝廉、贤良方(fang)正，特征，皆以(yi)疾(ji)辞(ci)，延光二(er)年(nian)，安帝以(yi)玄纁羔币聘(pin)燮(xie)，[一(yi)]及南阳冯良，二(er)郡(jun)各(ge)遣丞掾致礼(li)。宗族更劝之曰：“夫(fu)修德立(li)行(xing)，所以(yi)为国。自(zi)先世以(yi)来勋宠相(xiang)承，君(jun)独(du)何为守东(dong)冈之陂乎？”燮(xie)曰：“吾既不(bu)能隐处巢穴，追绮(qi)季之迹[二(er)]而(er)犹显然不(bu)远(yuan)父(fu)母之国，斯固以(yi)滑泥扬波，同其流矣。[三]夫(fu)修道者，度(du)其时而(er)动。动而(er)不(bu)时，焉(yan)得(de)亨乎！”[四]因自(zi)载到(dao)颍川阳城(cheng)，遣*[门]*生送敬，遂辞(ci)疾(ji)而(er)归。[五]良亦载病到(dao)近县，送礼(li)而(er)还。[六]诏书告二(er)郡(jun)，岁以(yi)羊(yang)酒养病。
注[一]礼，卿执羔。董仲舒春秋繁露曰：“凡赞卿用羔，羔有角而不用，类仁者；执之不鸣杀之不綥，类死义者；羔饮其母必跪，类知礼者：故以为贽。”
注[二]绮季、东园公、夏黄公、□里先生，谓之四皓，隐于商山。见前书也。
注[三]滑，混也。楚词：“何不滑其泥而扬其波。”滑音古没反。
注[四]亨，通也。书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注[五]送敬犹致谢也。
注[六]送礼谓送其所致之礼也。
良字君郎。出于孤微，少作县吏。年三十，为尉从佐。[一]奉檄迎督邮，即路慨然，耻在畼役，[二]因坏车杀马，毁裂衣冠，乃遁至犍为，从杜抚学。妻子求索，踪夡断绝。
后乃见草(cao)中有败车(che)死(si)马，衣裳腐朽，谓(wei)为虎狼盗(dao)贼所害，发丧制服(fu)。积十许年，乃还乡里。志行高整，非礼不(bu)动，遇(yu)妻子如君臣，乡党以为仪表。燮、良年皆七十余终(zhong)。
注[一]从佐谓随从而已，不主案牍也。
注[二]厮，贱也。
黄宪字叔度，汝南(nan)慎(shen)阳人也。[一(yi)]世贫贱，父为牛医。
注[一]在慎水之南，因以名县。南阳有顺阳国，而流俗书此或作“顺阳”者，误。
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旅，[一]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
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闳)**[阆]*[二]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三]*(闳)**[阆]*曰：“见吾叔度邪？”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毝，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不自以为不及；既鷪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四]固难得而测矣。”同郡陈蕃、周举常相谓曰：“时月之闲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五]及蕃为三公，临朝叹曰：“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绶矣。”
太守王龚在郡，礼进贤达，多所降致，卒不能屈宪。郭林宗少游汝南，先过袁
*(闳)**[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
或以问林宗(zong)。[六]林宗(zong)曰：“奉高之(zhi)器，譬诸*(泛)**[氿(gui)]*滥，虽清而易挹。[七]叔度汪(wang)汪(wang)若千顷(qing)陂，澄之(zhi)不清，淆之(zhi)不浊，不可(ke)量也(ye)。”[八(ba)]
注[一]逆旅，客舍。
注[二]一作“阆”。
注[三]颜子，颜回也。
注[四]论语颜回慕孔子之言也。
注[五]吝，贪也。
注[六]郭泰别传曰：“时林宗过薛恭祖，恭祖问曰：‘闻足不见袁奉高，车不停轨，銮不辍軶，从叔度乃弥信宿也？’”注[七]奉高，闳字也。尔雅曰：“侧出
*(泛)**[氿]*泉，正出滥泉。”*(泛)**[氿]*音轨。滥音槛。
注[八]淆，混也。
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而还，竟无所就。
年四十八终，天下号曰“征君”。
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子见之者，靡不服深远，去玼吝。[一]将以道周性全，无德而称乎？[二]余曾祖穆侯[三]以为宪隤然其处顺，[四]渊乎其似道[五]浅深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六]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
[七]故尝着论云。
注[一]玼音此。说文曰：“鲜色也。”据此文当为“疵”，作“玼”者，古字通也。
注[二]道周备，性全一。无德而称，言其德大无能名焉。
注[三]晋书曰：“范汪字玄平，安北将军，谥曰穆侯。汪生宁，宁生泰，泰生晔。”
注[四]易系词曰：“坤隤然示人简矣。”隤，柔顺貌。
注[五]老子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乎似万物之宗。”言渊深不可知也。
注[六]广雅曰：“方，所也。”
注[七]易系词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殆，近也。
徐嗫字(zi)孺(ru)子，豫(yu)章南(nan)昌人也。[一]家贫，常自耕稼(jia)，非(fei)其(qi)(qi)力不食。恭(gong)俭义让，所居服其(qi)(qi)德。屡辟公府，不起。
注[一]豫章，郡，今洪州也。南昌，县，即今豫章县也。谢承书曰“稚少为诸生，学严氏春秋、京氏易、欧阳尚书，兼综风角、星官、筭历、河图、七纬、推步、变易，异行矫时俗，闾里服其德化。有失物者，县以相还，道无拾遗。
四察孝廉，五辟宰府，三举茂才”也。
时陈蕃为太(tai)守，以(yi)礼请署功曹(cao)，嗫不免之，既(ji)谒(ye)而(er)退。蕃在郡不接宾客，唯(wei)嗫来特设(she)一(yi)榻去则县(xian)之。后(hou)举有道，家拜(bai)太(tai)原太(tai)守，[一(yi)]皆(jie)不就。
注[一]就家而拜之也。
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荐嗫等曰：“臣闻善人天地之纪，政之所由也。[一]诗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国。’[二]天挺俊乂，为陛下出，当辅弼明时，左右大业者也。[三]伏见处士豫章徐嗫、彭城姜肱、汝南袁闳、[四]
京兆韦(wei)着、[五]颍川李(li)昙，德行(xing)纯(chun)备，着于人听。若(ruo)使(shi)擢(zhuo)登三(san)事，协(xie)亮天工(gong)，必能翼宣盛美增光日明矣。”桓帝乃以安车玄纁，备礼征之，并不至(zhi)。帝因(yin)问蕃(fan)曰：“徐嗫(nie)、袁闳(hong)、韦(wei)着谁为先后？”蕃(fan)对曰：“闳(hong)出生公族，闻道渐训。着长于三(san)辅(fu)礼义(yi)之俗，所谓不扶自直，不镂自雕。[六]至(zhi)于嗫(nie)者，爰自江南卑薄之域，而角立杰(jie)出，宜(yi)当为先。”[七]
注[一]左传曰，晋三蜔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韩献子曰“蜔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也。
注[二]大雅文王之诗也。思，愿也。皇，天也。思愿天多生贤人于此王国。
注[三]左右，助也。
注[四]闳见袁安传。谢承书曰：“闳少修志节，矫俗高厉。”
注[五]着见韦彪传。谢承书曰：“为三辅冠族。着少修节操，持京氏易、韩诗，博通术蓺。”
注[六]说苑曰“蓬生枲中，不扶自直”也。
注[七]如角之特立也。
嗫尝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归葬，嗫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之，设鸡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一]时会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闻之，疑其嗫也，乃选能言语生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诀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
[二]及林(lin)宗有母忧(you)，嗫(nie)往吊之(zhi)(zhi)，置生刍一(yi)束(shu)于庐前(qian)而去。觽怪(guai)，不(bu)知其故。林(lin)宗曰：“此必(bi)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bu)云乎，‘生刍一(yi)束(shu)，其人如玉(yu)。’[三]吾无(wu)德以堪之(zhi)(zhi)。”
注[一]谢承书曰：“嗫诸公所辟虽不就，有死丧负笈赴吊。常于家豫炙鸡一只，以一两挠絮渍酒中暴干以里鸡，径到所起頉□外，以水渍挠使有酒气，斗米饭，白茅为藉以鸡置前，醊酒毕，留谒则去，不见丧主。”
注[二]颠，仆也。维，系也。喻时将衰季，岂一人可能救邪？
注[三]小雅白驹诗。此戒贤者，行所舍，主人之饩虽薄，要就贤主人，其德如玉然也。
灵帝初，欲蒲轮聘嗫，会卒，时年七十二。
子胤字季登，笃行孝悌，亦隐居不(bu)仕。[一]太守华(hua)歆礼请(qing)相见，固病(bing)不(bu)诣(yi)。[二(er)]汉末寇贼从(cong)横，皆敬胤礼行，转相约□，不(bu)犯其闾。建安中卒。
注[一]谢承书曰“胤少遭父母丧，致哀毁瘁，欧血发病。服阕，隐居林薮，躬耕稼穑□则诵经，贫窭困乏，执志弥固，不受惠于人”也。
注[二]魏志曰，歆字子鱼，平原人。为豫章太守。为政清净不烦，吏人咸感而爱之。
李昙(tan)字云，少孤，继(ji)母严酷，昙(tan)事之(zhi)愈谨，[一]为(wei)乡里所称(cheng)法。养亲行道，终身不仕。
注[一]谢承书曰：“昙少丧父，躬事继母。*[继母]*酷烈，昙性纯孝，定省恪勤，妻子恭奉，寒苦执劳，不以为怨。得四时珍玩，先以进母。与徐孺子等海内列名五处士焉。”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ye)。[一]家世名族。[二(er)]肱与(yu)二(er)弟仲(zhong)海(hai)、季江，俱以(yi)孝行着闻。其友爱(ai)天至，常(chang)共卧起。[三(san)]及各娶妻，兄(xiong)弟相恋，不能别寑，以(yi)系嗣当立，乃递往就室。
注[一]广戚故城今徐州沛县东。
注[二]谢承书曰“祖父豫章太守，父任城相”也。
注[三]谢承书曰“肱性笃孝，事继母恪勤。母既年少，又严厉。肱感恺风之孝，兄弟同被而寑不入房室，以慰母心”也。
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余人。诸公争加辟命，皆不就。
二弟名声相次，亦不应征聘，时人慕之。
肱尝与季江谒郡，夜于道遇盗，欲杀之。肱兄弟更相争死，贼遂两释焉，[一]
但掠夺衣资而已。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它辞，终不言盗。
盗闻而感悔，后乃就精庐，[二]求见征君。肱与相见，皆叩头谢罪，而还所略物。
肱不受，劳以(yi)酒食而遣(qian)之。
注[一]谢承书曰“肱与季江俱乘车行适野庐，为贼所劫，取其衣物，欲杀其兄弟。
肱谓盗曰：‘弟年幼，父母所怜愍，又未娉娶，愿自杀身济弟。’季江言：‘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宝，国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盗戢刃曰：‘二君所谓贤人吾等不良，妄相侵犯。’□物而去。肱车中尚有数千钱，盗不见也，使从者追以与之亦复不受。肱以物经历盗手，因以付亭吏而去”也。
注[二]精庐即精舍也。
后(hou)与徐(xu)嗫俱征，不(bu)(bu)(bu)至。桓帝乃(nai)下(xia)彭(peng)城使(shi)画工图其形状(zhuang)。肱卧于幽闇，以(yi)被(bei)韬面，[一]言患眩疾不(bu)(bu)(bu)欲出风。工竟不(bu)(bu)(bu)得见之。
注[一]韬，臧也。
中常侍曹节(jie)等专执朝(chao)事，新诛太傅陈(chen)蕃﹑大将(jiang)军窦(dou)武，欲借宠贤德，以释觽(xi)望，乃(nai)白征肱(gong)(gong)为(wei)太守。肱(gong)(gong)得诏，乃(nai)私告其(qi)友曰：“吾以虚获实，遂(sui)藉声价。明(ming)明(ming)在(zai)上，犹当固其(qi)本志况(kuang)今政(zheng)在(zai)阉竖，夫(fu)何为(wei)哉！”乃(nai)隐身遯命，远浮海(hai)滨。再(zai)以玄纁聘，不(bu)就(jiu)。即拜太中大夫(fu)诏书至(zhi)门，[一]肱(gong)(gong)使家人对云“久病就(jiu)医”。遂(sui)羸服闲行(xing)，窜伏青州界(jie)中，卖(mai)卜给食(shi)。召命得断，家亦不(bu)知其(qi)处，历(li)年乃(nai)还。年七(qi)十七(qi)，熹平二(er)年终于家。弟子陈(chen)留刘操追(zhui)慕肱(gong)(gong)德共刊石颂之。
注[一]谢承书曰：“灵帝手笔下诏曰：‘肱抗陵云之志，养浩然之气，以朕德薄，未肯降志。昔许由不屈，王道为化；夷﹑齐不挠，周德不亏。州郡以礼优顺，勿失其意。’”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九岁丧父，哀毁过礼。服除，不进酒肉十余年。
每忌日(ri)，辄三(san)日(ri)不食。[一]
注[一]海内先贤传曰：“蟠在頉侧致甘露﹑白雉，以孝称。”
同(tong)郡缑(gou)氏(shi)女玉(yu)为(wei)父报雠(chou)，[一(yi)]杀夫氏(shi)之党，吏执玉(yu)以告外黄令梁配，[二(er)]配欲论杀玉(yu)。蟠时(shi)年十五(wu)，为(wei)诸(zhu)生，进(jin)谏曰：“玉(yu)之节义(yi)，足(zu)以感无耻之孙，激(ji)忍辱(ru)之子。不遭明时(shi)尚(shang)当表旌庐墓，况(kuang)在清(qing)听，而不加哀矜！”配善其(qi)言，乃为(wei)谳得减死论。[三]乡(xiang)人称美(mei)之。
注[一]缑，姓也。
注[二]续汉书曰“同县大女缑玉为从父报仇，杀夫之从母兄李士，姑执玉以告吏”也。
注[三]谳，请也。
家贫，佣为漆工。郭林宗见而奇之。同郡蔡邕深重蟠，及被州辟，乃辞让之曰：“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于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
安(an)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wei)燥湿(shi)轻重，[一]不为(wei)穷达易节。[二]方之于邕，以(yi)齿则长以(yi)德则贤。”
注[一]律历志曰：“铜为物至精，不为燥湿寒暑变其节，不为风雨暴露改其形，介然有常似于士君子之行。”
注[二]易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后(hou)郡召为(wei)主簿，不(bu)行。[一(yi)]遂隐居(ju)精学(xue)，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始与济阴王子(zi)居(ju)同在太学(xue)子(zi)居(ju)临殁，以身托(tuo)蟠，蟠乃躬推(tui)辇(nian)车，送丧归(gui)乡(xiang)里。遇司隶从事(shi)于河巩之闲，[二]从事(shi)义之，为(wei)封传(chuan)护(hu)送，[三]蟠不(bu)肯(ken)受(shou)，投传(chuan)于地而(er)去。事(shi)毕(bi)还(hai)学(xue)。
注[一]谢承书曰“蟠前后征辟，文书悉挂于树，初不顾眄”也。
注[二]百官志曰“司隶从事史十二人，秩百石”也。
注[三]传谓符牒。使人监送之。
太(tai)尉黄琼(qiong)(qiong)辟(pi)，不(bu)就(jiu)。及琼(qiong)(qiong)卒，归葬江(jiang)夏，四(si)方名豪会帐下(xia)者六七千人，[一]互相谈论莫有(you)及蟠(pan)者。唯南郡(jun)一生(sheng)与相酬对，既(ji)别，执蟠(pan)手曰(yue)：“君非聘(pin)则征，如(ru)是(shi)相见于上京矣。”蟠(pan)勃然作色曰(yue)：“始吾以子为可与言也，何意乃相拘教乐贵之徒邪？”[二]因振手而去不(bu)复与言。再举有(you)道(dao)，不(bu)就(jiu)。[三]
注[一]帐下，葬处。
注[二]乐音五孝反。
注[三]谢承书曰“诏书令郡以礼发遣，蟠到河南万岁亭，折辕而旋”也。
先(xian)是京师游士(shi)汝南(nan)范滂等非讦朝政，自(zi)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zhi)。[一(yi)]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wei)文学将兴，处士(shi)复用。蟠(pan)(pan)(pan)独(du)叹曰(yue)：“昔战国(guo)之(zhi)世(shi)，处士(shi)横(heng)议，[二(er)]列国(guo)之(zhi)王，至(zhi)为(wei)拥篲先(xian)驱(qu)[三]卒有坑(keng)儒烧书之(zhi)祸，今(jin)之(zhi)谓矣。”乃绝夡于梁(liang)砀之(zhi)闲，[四]因树为(wei)屋，自(zi)同佣人(ren)。[五]居(ju)二(er)年(nian)，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者数(shu)百人(ren)，蟠(pan)(pan)(pan)确然免于疑论。后蟠(pan)(pan)(pan)友(you)人(ren)陈(chen)郡冯雍坐事(shi)系狱豫(yu)州牧(mu)黄琬(wan)欲杀之(zhi)。或劝蟠(pan)(pan)(pan)救雍，蟠(pan)(pan)(pan)不肯行，曰(yue)：“黄子琰为(wei)吾故邪未必合罪(zui)。如不用吾言，虽往何益！”琬(wan)闻(wen)之(zhi)，遂免雍罪(zui)。
注[一]讦谓横议是非也。讦或作“评”也。
注[二]孟子曰：“圣王不作，诸侯恣行，处士横议。”前书曰：“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起于处士横议，诸侯力争。”音义曰：“言由横议而败之。”
注[三]史记，邹衍如燕，昭王拥篲先驱，请列弟子之坐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
注[四]梁国有砀县。
注[五]谢承书曰“居蓬莱之室，依桑树以为栋”也。
大(da)将(jiang)军何进(jin)连(lian)征(zheng)不(bu)诣(yi)，进(jin)必(bi)欲致之(zhi)(zhi)，使蟠(pan)同郡黄忠书劝曰：“前莫府(fu)初开(kai)，至(zhi)如(ru)先生(sheng)特加殊(shu)礼，优而(er)不(bu)名，申(shen)以手笔，设几杖之(zhi)(zhi)坐。经(jing)过(guo)二载，而(er)先生(sheng)抗志弥高，所(suo)尚益固(gu)。窃(qie)论先生(sheng)高节有(you)余，于时(shi)则未也。今颍川荀爽载病(bing)在道，北(bei)海(hai)郑玄北(bei)面受署(shu)。彼岂乐羁牵哉(zai)知时(shi)不(bu)可(ke)逸豫也。昔(xi)人(ren)之(zhi)(zhi)隐，遭时(shi)则放声(sheng)灭夡(qi)，巢栖(qi)茹薇(wei)。[一]其不(bu)遇也，则裸身(shen)大(da)笑，被发狂(kuang)歌。[二]今先生(sheng)处平壤(rang)，[三(san)]游人(ren)闲，吟典籍，袭衣裳，事异昔(xi)人(ren)，而(er)欲远蹈其夡(qi)，不(bu)亦难(nan)乎！孔氏可(ke)师，何必(bi)首(shou)阳。”[四]蟠(pan)不(bu)荅(da)。
注[一]放，□也。谓□声名也。巢栖谓巢父也。说文：“薇，似藿也。”
注[二]楚词曰：“桑扈裸行。”史记曰：“箕子被发阳狂。”歌谓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也。
注[三]壤，地也。
注[四]孔子使子路语隐者云：“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
其可废也？欲洁其身而乱大伦。”首阳，夷﹑齐所隐山也。
中平五年(nian)，复与爽﹑玄及颍川韩(han)融﹑[一(yi)]陈纪等十四(si)人并博(bo)士征，不(bu)至。明年(nian)，董卓(zhuo)废立(li)蟠(pan)及爽﹑融﹑纪等复俱公车征，[二(er)]唯蟠(pan)不(bu)到。觽人咸劝(quan)之(zhi)，蟠(pan)笑(xiao)而不(bu)应。居无几爽等为卓(zhuo)所胁迫，西都长安，京(jing)师(shi)扰(rao)乱。及大驾西迁(qian)，公卿多遇(yu)兵饥，室家(jia)流散，融等仅以(yi)身(shen)脱。唯蟠(pan)处(chu)乱末(mo)，终全(quan)高志。年(nian)七(qi)十四(si)，终于家(jia)。
注[一]融字符长，诏之子也。见韶传。
注[二]续汉志曰，征爽为司空，融为尚书，纪为侍中。
赞曰：琛宝可怀，贞期难对。[一]道苟违运，理用同废。与其遐栖，岂若蒙秽？
[二(er)]凄凄硕人，陵阿穷退。[三]韬伏明(ming)姿，甘是(shi)堙暧。[四]
注[一]琛宝喻道德也。贞期谓明时也。对，偶也。
注[二]蒙秽谓仕乱朝。
注[三]硕人谓贤者。凄凄，饥病貌也。言贤者退而穷处。诗国风曰：“考盘在阿，硕人之薖。”曲陵曰阿。陵，升也。薖，饥也。薖音苦戈反。
注[四(si)]堙，沉也。暧犹翳(yi)也。
校勘记
一七三九页三行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也按：“则”字原脱，径据汲本﹑殿本补。
一七三九页九行申徒狄按：汲本﹑殿本“徒”作“屠”。
一七四０页七行谢沉书曰按：汲本﹑殿本“沉”作“承”。
一七四０页一二行仲叔同郡荀恁按：集解引钱大昕说，谓案刘平传，数荐达名士承
宫﹑郇恁等，即此荀恁也。说文无“荀”字，当以“郇”为正。
一七四一页一二行*(亦)**[夡]*若违时据殿本改。
一七四一页一四行*(法)**[决]*曹掾燕之后也据汲本﹑殿本改。按：殿本考证云决“”字监本作“法”。王会汾谓周嘉传言燕于宣帝时为郡决曹掾，则作“法曹”者误。
一七四二页六行常肆勤以自给按：集解引钱大昕说，谓“肆”当为“肄”字之误。
一七四二页八行择日翦发为*(髫)**[鬌]*据殿本改，与今本礼记合。
一七四三页一行遣*[门]*生送敬据刊误补。
一七四三页五行□里先生殿本“□”作“角”。按：角本有禄音，后人不知，别造“□”字代之。广韵一屋亦作“角”，不作“□”。
一七四三页一０行良字君郎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宏纪“君郎”作“君卿”。
一七四四页二行在慎水之南按：校补谓“南”字疑“阳”字之误。
一七四四页四行既而前至袁*(闳)**[阆]*所集解引陈景云说，谓黄宪﹑袁阆俱慎阳人故荀淑有“子国颜子”之语，慎阳本侯国也。若汝阳袁闳，与宪同郡异县，则作闳“”非矣。又引黄山说，谓此传“闳”皆当作“阆”，惟后徐嗫传所载，则确为袁闳耳。今据改。
一七四四页七行同郡陈蕃周举按：集解引惠栋说，谓世说及袁宏纪皆作“周子居”。
一七四四页一０行譬诸*(泛)**[氿]*滥据殿本改。注同。
一七四四页一一行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按：集解引惠栋说，谓“千顷”续汉书作“万顷”。
一七四四页一三行一作阆按：李慈铭谓黄宪传之“袁闳”，皆为“袁阆”之误。
章怀所注者乃是误本，其云“一作阆”者，乃别据一不误之本。
一七四五页三行乃弥信宿也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袁宏纪作“乃弥日信宿也”，多“日”字文义更较圆足。
一七四五页四行奉高闳字也按：李慈铭谓袁阆字奉高，见第五十六卷王龚传，宪传与龚传仅隔两卷章怀又见他本之作“阆”，乃不能援以改正，反注奉高为闳字，可谓率谬。足见当时东宫僚属，各人分注，不相证核也。
一七四六页九行嗫不免之按：殿本考证引何焯说，谓“免”疑作“就”。集解引惠栋说谓通鉴作“嗫不之免”，胡注“不辞免也”。袁宏纪作“不之起”。
一七四八页一四行躬事继母*[继母]*酷烈据汲本﹑殿本补。
一七四九页二行以系嗣当立殿本考证谓“系”当作“继”。按：集解引黄山说，谓
御览五一五引续汉书作“继”。系﹑系﹑继三字古以同义通作。
一七五一页六行姑执玉以告吏也按：“吏”原斗“史”，径改正。
一七五一页一二行易曰达则兼济天下汲本﹑殿本“济”作“善”。按：校补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语出孟子，注作“易曰”，误。
一七五三页(ye)七行居蓬莱(lai)之室按：殿本(ben)考证王(wang)会汾谓蓬莱(lai)虽皆(jie)草名，然古人或作“蓬蒿(hao)”，或作“蒿(hao)莱(lai)”，至蓬莱(lai)二字并用，恐与(yu)山名相(xiang)混，此(ci)注“莱(lai)”字当是“虆(lei)”字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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