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课(ke)堂实(shi)录（名师(shi)）

 

韩(han)军:我教(jiao)鲁迅的《药(yao)》 记不(bu)清多少次(ci)与学生一起(qi)学习(xi)《药(yao)》，至(zhi)少有五六(liu)次(ci)了。

过去(qu)讲《药》大(da)都是(shi)老师(shi)(shi)主持课(ke)堂，老师(shi)(shi)提(ti)出问题，然后(hou)由学(xue)生参(can)与讨论。尽管课(ke)堂也颇为热闹，学(xue)生参(can)与也颇为踊(yong)跃，但是(shi)，我总(zong)觉得(de)不过瘾。

此次又一(yi)次讲授《药》，面临(lin)新困难，有(you)相当部分(fen)的学(xue)生，或者对鲁迅(xun)不感(gan)兴趣(qu)，或者对这(zhei)篇《药》不感(gan)兴趣(qu)。

怎(zen)样才能让生(sheng)活(huo)在现代北京城的(de)(de)学生(sheng)的(de)(de)对《药》感(gan)兴趣？怎(zen)样才能充分调动学生(sheng)参与(yu)的(de)(de)积(ji)极性，走老路肯定不行！我费了一(yi)番(fan)心思。

我做出一个决定。

一上课，我就宣布：“今天(tian)我们学(xue)习鲁迅(xun)的《药(yao)》，这篇文章(zhang)由同学(xue)们自己学(xue)习。我只作为普(pu)通的一员参与(yu)大家的讨论(lun)。”

学生感到新奇。

我说(shuo)：“这篇文章(zhang)，我要说(shuo)几句话(hua)，

第一，他写于1919年4月25日，发(fa)表于同年5月《新青年》，后(hou)来又收在《呐喊》文集中。

第二，它是以秋瑾的(de)被杀为背景(jing)的(de)。秋瑾死于1907年(nian)。大家先自己(ji)通(tong)读一遍(bian)课文。遇(yu)到(dao)不懂(dong)的(de)字词，大家共同解(jie)决。”

于是响(xiang)起了哗哗的翻书声(sheng)。

之(zhi)后(hou)出现一片静寂，学生读特别认真。看出来，学生热情特别高涨(zhang)。

但静寂是(shi)短暂的，刚过一(yi)会儿，就(jiu)有人提(ti)问(wen)题：“216页(ye)那(nei)(nei)个‘窸窸窣窣’现在(zai)不(bu)(bu)用(yong)了吧？怎(zen)么鲁迅净用(yong)冷僻字！”我(wo)答：“已经不(bu)(bu)属(shu)于常用(yong)字。”又有人问(wen)：“218页(ye)‘古□亭(ting)口(kou)’中那(nei)(nei)个大方(fang)框(kuang)干(gan)嘛不(bu)(bu)直接(jie)写出来？”我(wo)故意(yi)说：“我(wo)也不(bu)(bu)知(zhi)道，可以留下来作为问(wen)题，待会儿大家一(yi)起讨论。”

诸如(ru)此类的(de)小问(wen)题，在学(xue)生自(zi)读过(guo)程中不时提出(chu)来。不知不觉，一节课过(guo)去了，不少同学(xue)已(yi)经读完了。还有(you)少部(bu)分同学(xue)没有(you)读完。

但时间有限，课(ke)上的阅读(du)，只(zhi)能安排(pai)一节课(ke)。

我(wo)要求同学(xue)们(men)课下去(qu)阅读(du)。

接(jie)着，我(wo)提出了几个要(yao)求：“第(di)一，你认为鲁迅写(xie)这(zhei)篇(pian)文章，主要(yao)目的是(shi)揭示什么？第(di)二，你觉(jue)得，这(zhei)篇(pian)小(xiao)说中，哪(na)些(xie)细(xi)节、哪(na)些(xie)特(te)点、哪(na)些(xie)用词、哪(na)些(xie)笔法、哪(na)些(xie)安(an)排，终(zhong)归是(shi)哪(na)些(xie)细(xi)小(xiao)的方面，特(te)别有意(yi)思，特(te)别耐人寻味？”

关于题旨的讨论

接下(xia)来(lai)，已经是另外一天(tian)的语文课了(le)。这是两节连堂课。

我首先发言：

“大家(jia)通(tong)过阅读这篇(pian)小说，觉得这是一(yi)幕悲剧(ju)，还是喜(xi)剧(ju)？”本(ben)来我(wo)(wo)想问：“鲁(lu)迅(xun)的主要的目的是想揭示什(shen)么？”但是，我(wo)(wo)觉得，那样问，似乎(hu)太直奔主题，学生(sheng)也不(bu)容(rong)易理(li)解和把握，所以，我(wo)(wo)就从悲剧(ju)、喜(xi)剧(ju)的角度去发问。

学生答：“自然是悲剧。”

“是谁的悲(bei)剧(ju)呢(ni)？”我追问。

一(yi)同学(xue)说：“是华老栓这样的人(ren)的。”

又一同学补充：“华老栓这样的群(qun)众太(tai)愚(yu)昧、麻木。”

我接话说：“哦，是(shi)愚(yu)昧(mei)、麻(ma)木(mu)者的悲剧。”

又一同学说：“我记得，应当是，揭出病苦，引起疗救者的注意。”

我(wo)说(shuo)：“你大概读过与鲁迅有关(guan)的(de)书吧？”

她点点头(tou)，又补(bu)充说(shuo)：“初中学《孔乙已(yi)》的(de)时(shi)候，老师(shi)这样讲过，鲁迅(xun)的(de)大部(bu)分小(xiao)说(shuo)大体都能如此去理解。”

我说：“你(ni)说的对，而且本篇就可如(ru)此(ci)解(jie)读。”

又一个同学说(shuo)：“我看(kan)，也是揭示夏瑜这样(yang)的革命者(zhe)的悲剧。”

我提(ti)示他：“具体说。”

“夏瑜是为(wei)了解(jie)救华老栓这(zhei)样的下层群(qun)众而死的，可是他们却(que)把他的血给吃了。”

我故(gu)意说：“这(zhei)不(bu)正是(shi)(shi)‘得其所(suo)哉’吗(ma)？夏(xia)瑜(yu)革命，是(shi)(shi)为了华老栓这(zhei)样的(de)群众，而群众吃(chi)了他(ta)的(de)血(xue)治(zhi)病(bing)，他(ta)的(de)血(xue)不(bu)恰好为人民而流吗(ma)？夏(xia)瑜(yu)应(ying)当高兴(xing)才对，怎么能是(shi)(shi)夏(xia)瑜(yu)的(de)悲剧(ju)呢？”

学生答：“不能那样理(li)解，夏瑜流血(xue)并不是为(wei)(wei)了让(rang)华老(lao)(lao)栓(shuan)去吃他的血(xue)，而是为(wei)(wei)了推翻一个(ge)旧制度，建设一个(ge)新国家，让(rang)华老(lao)(lao)栓(shuan)们过(guo)上好日子。不是让(rang)他们去吃他的血(xue)。”

我说：“你认为，华老栓知道夏(xia)瑜的血是为他(ta)们而流(liu)的吗？知道夏(xia)瑜们革(ge)命的这种意义吗？”

学生说：“当然不知(zhi)道。因(yin)为华老(lao)栓(shuan)不知(zhi)道，所(suo)以(yi)他才让儿子(zi)吃夏瑜(yu)的(de)血(xue)。”

我又问：“大胆(dan)想(xiang)像(xiang)一下(xia)，如果夏瑜地下(xia)有知、地下(xia)有灵，知道华老栓们把他的(de)血(xue)吃了，高兴不高兴？”我仍(reng)然追问刚才的(de)话头。

学(xue)生说：“当然不高兴。”

我又说：“吃了革命(ming)者的血(xue)后，病治好吗？”

学生答(da)：“没有(you)。”

我再问：“夏瑜建(jian)设(she)新国家(jia)、建(jian)设(she)民主社会的(de)(de)革命目(mu)的(de)(de)实现了吗？”

学生：“也没有。”

我追问：“原因(yin)是什么呢？”

学(xue)生：“大概也因为群众(zhong)不了解他(ta)们，没有让群众(zhong)一同(tong)参与(yu)。”

我说(shuo)(shuo)：“所以，请一个同学(xue)总结一下，这小说(shuo)(shuo)总体(ti)上(shang)写的哪两种(zhong)人的悲剧。”

一(yi)学生说：“首先(xian)是(shi)(shi)夏瑜这(zhei)样(yang)的(de)(de)革命者(zhe)、先(xian)驱(qu)者(zhe)的(de)(de)悲剧(ju)(ju)。（我(wo)插话(hua)(hua)：“是(shi)(shi)先(xian)驱(qu)者(zhe)的(de)(de)悲剧(ju)(ju)。”）同(tong)时(shi)又是(shi)(shi)华老栓们(men)的(de)(de)悲剧(ju)(ju)。我(wo)插话(hua)(hua)：“是(shi)(shi)麻(ma)木(mu)者(zhe)的(de)(de)悲剧(ju)(ju)。”是(shi)(shi)双重悲剧(ju)(ju)。（我(wo)插话(hua)(hua)：“非常好！”）夏瑜们(men)没(mei)有启(qi)发(fa)群(qun)众参与(yu)，导致革命没(mei)有真(zhen)正(zheng)成功，是(shi)(shi)悲剧(ju)(ju)。华老栓等愚昧麻(ma)木(mu)的(de)(de)群(qun)众却却吃了(le)革命者(zhe)的(de)(de)血，不知道革命者(zhe)的(de)(de)血为他们(men)而(er)流，又是(shi)(shi)悲剧(ju)(ju)。”

我又(you)接话(hua)总结：“他总结得(de)非常精彩。我可以(yi)换(huan)句话(hua)说(shuo)，‘先驱者(zhe)(zhe)(zhe)’是(shi)醒(xing)着的人，‘麻木者(zhe)(zhe)(zhe)’是(shi)睡着的人，所以(yi)，这(zhei)是(shi)醒(xing)着和睡着的双重悲剧(ju)。此情此景(jing)，可以(yi)说(shuo)是(shi)‘国(guo)家疾未(wei)治，群众(zhong)病未(wei)医(yi)’。这(zhei)就是(shi)鲁迅笔下(xia)当(dang)时中国(guo)的现实。”我把“醒(xing)者(zhe)(zhe)(zhe)悲剧(ju)，睡者(zhe)(zhe)(zhe)悲剧(ju)，国(guo)疾未(wei)治，众(zhong)疾未(wei)医(yi)，双重悲剧(ju)”板(ban)书在黑板(ban)上。

上面，实际是对(dui)作品主旨(zhi)的讨论。

讨论到如此地步，我(wo)已(yi)经基本(ben)满意。

接着，我要求(qiu)学(xue)生找出本(ben)文中“耐(nai)(nai)人寻味(wei)”的“地方”，并说说究竟(jing)如何“耐(nai)(nai)人寻味(wei)”。

学生们一时议论纷纷，踊(yong)跃(yue)异常，差不多都举了手。

学生们首先报题目。我在黑(hei)板(ban)上一一记录，积累下来，大体(ti)有(you)下面(mian)几个：

1、题目(mu)“药”的(de)涵(han)义(yi)；2、动词的(de)运(yun)用；3、颜色词的(de)运(yun)用；4、几个道具(ju)的(de)涵(han)义(yi)；5、华老栓的(de)不(bu)答语(yu)；6、环境描(miao)写；7、人名的(de)意(yi)义(yi)。

接(jie)下(xia)来的时间(jian)实际就划分成了一个个小单元。

关(guan)于(yu)动词的运用的讨论

先发动全班一(yi)同来找(zhao)“耐(nai)人寻(xun)味”的动词，并且都能够说出“耐(nai)人寻(xun)味”来。

第一(yi)部分中，有四个地方引(yin)起同学(xue)们的注意(yi)，并展(zhan)开讨论：

1、“华大妈在枕头(tou)底(di)下(xia)掏(tao)(tao)(tao)了半(ban)天，掏(tao)(tao)(tao)出一(yi)包洋(yang)钱”，学生们(men)(men)都能认为，两个(ge)“掏(tao)(tao)(tao)”字，实际(ji)写华家(jia)钱少(shao)而珍贵，那些钱可都是他(ta)们(men)(men)的辛苦劳动所(suo)得(de)，得(de)来(lai)不易，所(suo)以藏得(de)非(fei)常隐蔽(bi)。

2、“老(lao)栓(shuan)接了(le)(le)，抖抖地装(zhuang)入衣袋，又在(zai)外面按(an)了(le)(le)按(an)”，“按(an)一按(an)衣袋，硬硬的(de)还在(zai)”。经过讨论，学(xue)生们都(dou)觉(jue)得，“抖抖地装(zhuang)”“按(an)一按(an)”，写华老(lao)栓(shuan)万(wan)分在(zai)意钱(qian)、珍(zhen)惜钱(qian)，精心装(zhuang)好(hao)、藏(zang)好(hao)，万(wan)千小(xiao)(xiao)心，怕丢(diu)了(le)(le)；一旦丢(diu)了(le)(le)，那么，人血馒(man)头就(jiu)(jiu)买不来，小(xiao)(xiao)栓(shuan)的(de)病就(jiu)(jiu)没有治了(le)(le)。所以，华老(lao)栓(shuan)珍(zhen)惜钱(qian)，实际上(shang)，也是(shi)珍(zhen)惜儿子的(de)命(ming)，正如一位学(xue)生精练概括的(de)，“此时钱(qian)就(jiu)(jiu)是(shi)儿子的(de)命(ming)”。

3、“老栓倒觉得爽快(kuai)，仿(fang)佛一旦变了少年，得了神(shen)通，有给(ji)人(ren)生命(ming)的本领似(si)的，跨步格外高远”。

我特别提醒学生钻研，为什么华(hua)老栓竟如(ru)此兴奋。

我(wo)开玩笑说(shuo)(shuo)，“这(zhei)里华(hua)老栓好像吃了兴(xing)奋剂，”学(xue)生哄(hong)堂大笑，我(wo)说(shuo)(shuo)，“当然仅仅是比方，同学(xue)们想(xiang)想(xiang)，华(hua)老栓的‘兴(xing)奋剂’是什么？”

学(xue)生们都(dou)抓住了(le)(le)“觉得爽快”“变了(le)(le)少年(nian)”“跨步(bu)格(ge)外高(gao)远(yuan)确(que)实把”等(deng)等(deng)语词。

学生说：“因为(wei)药能够给(ji)他儿子的(de)生命注入生机和(he)活力，当然也就给(ji)华(hua)老栓(shuan)的(de)生命注入了(le)活力。”

有学生(sheng)说：“华老栓(shuan)目(mu)光中，看(kan)到了儿子康复的希(xi)望，看(kan)到了华小栓(shuan)健(jian)康走下床，成(cheng)为(wei)一个(ge)健(jian)壮(zhuang)的青年，而且娶(qu)了妻(qi)，生(sheng)了子，华老栓(shuan)爷(ye)爷(ye)。”

学生们都会意(yi)地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li)，我也(ye)给(ji)予表扬(yang)。

我进一(yi)步启(qi)发诱导：“大家(jia)想没想过，鲁迅写华老(lao)栓(shuan)如此高兴，为什么(me)不(bu)放(fang)在取(qu)药(yao)回来(lai)的路(lu)(lu)上写，却放(fang)在取(qu)药(yao)之前的路(lu)(lu)上写？按道理，放(fang)在华老(lao)栓(shuan)取(qu)了人血馒头(tou)(tou)回来(lai)的路(lu)(lu)上比较合适。大家(jia)设想一(yi)下，取(qu)药(yao)回来(lai)，华老(lao)栓(shuan)小(xiao)心翼翼的捧着人血馒头(tou)(tou)，边走(zou)边想，浮想联翩，越(yue)走(zou)越(yue)高兴。”

我一(yi)提出问题，一(yi)下(xia)有点(dian)冷(leng)场。学生(sheng)们都在思(si)索。

我先提醒(xing)学生(sheng)翻书找到华老栓回来时(shi)候，鲁迅是描写华老栓的段落。

学生很快找到了：

原文是这样写的：

“这(zhei)给谁(shei)治病的(de)(de)呀？”老(lao)栓也(ye)(ye)似乎(hu)听(ting)得人问他(ta)(ta)(ta)(ta)，但他(ta)(ta)(ta)(ta)并不答应(ying)。他(ta)(ta)(ta)(ta)的(de)(de)精(jing)神，现在(zai)只在(zai)一个(ge)包上，仿佛抱着一个(ge)十世单(dan)传的(de)(de)婴儿，别(bie)的(de)(de)事(shi)情，都已置(zhi)之度外了。他(ta)(ta)(ta)(ta)现在(zai)要将这(zhei)包里的(de)(de)新的(de)(de)生命，移(yi)植到他(ta)(ta)(ta)(ta)的(de)(de)家(jia)里，收获许多幸福。太(tai)阳(yang)也(ye)(ye)出来了；在(zai)他(ta)(ta)(ta)(ta)的(de)(de)面(mian)前显(xian)出一条大道，直到他(ta)(ta)(ta)(ta)家(jia)中(zhong)，后面(mian)也(ye)(ye)照见丁字(zi)(zi)街头(tou)破(po)匾上“古□亭(ting)口”这(zhei)四个(ge)黯淡的(de)(de)金字(zi)(zi)。”

有(you)学生说：“把前面(mian)取药路(lu)上(shang)的(de)描写放在(zai)这(zhei)个地(di)方，未尝不可。”

有学生说：“放在这(zhei)里，肯定不行(xing)，像前面(mian)华老栓‘跨步格(ge)外(wai)高(gao)远’，那(nei)还不把人血馒头给丢(diu)了(le)！”显然，这(zhei)个学生读得仔细。

有学生继续补充：“前面(mian)重(zhong)点华(hua)老栓(shuan)的兴(xing)奋，因(yin)为他觉得(de)特(te)别新鲜(xian)，因(yin)而也(ye)激动(dong)；而后面(mian)重(zhong)点表现华(hua)老栓(shuan)的小心翼翼，当然他也(ye)激动(dong)，但是(shi)他主要是(shi)紧张，害怕把人血馒头弄丢。所以不能把兴(xing)奋时的激动(dong)‘跨(kua)步格(ge)外高远’等等的描(miao)写放(fang)在这里。”

我补充：“兜里装着(zhe)(zhe)钱可以高视阔步(bu)起来，钱不(bu)至于(yu)丢，捧着(zhe)(zhe)人(ren)血(xue)馒头(tou)(tou)高视阔步(bu)，那人(ren)血(xue)馒头(tou)(tou)就成了泥土(tu)馒头(tou)(tou)了。概括(kuo)说，前面是取药路上单纯高兴，后面是取药回来因(yin)为过度高兴而紧张。”

有(you)(you)学生又(you)有(you)(you)新发现(xian)：“我觉得，作者在华老(lao)栓回去的(de)路上(shang)，写‘在他面前，呈现(xian)出一条大道(dao)，直到他家中，后面也照见了丁(ding)字街头破匾上(shang)“古□亭(ting)口”这四个黯淡的(de)金字’好像有(you)(you)什(shen)么暗示意义。”

“什么暗(an)(an)示(shi)意义？请你说说看(kan)。”我以为他要(yao)说“古□亭口(kou)”暗(an)(an)示(shi)着这是秋(qiu)瑾被杀(sha)的地方。

学生(sheng)却回答(da)说：“我觉(jue)得，到(dao)了(le)家(jia)，却出现刑场上黯(an)淡的(de)金字，‘刑场’和‘黯(an)淡’就(jiu)暗示着华老栓(shuan)的(de)药必定(ding)没法治小(xiao)栓(shuan)的(de)病，小(xiao)栓(shuan)必死无(wu)疑(yi)。”

我觉(jue)得(de)学生说(shuo)的有道理，出(chu)乎我意料，就给予他肯定。

接下来讨(tao)论刽子(zi)手一段动(dong)词：“黑的(de)人便抢(qiang)过(guo)灯笼，一把(ba)扯下纸罩(zhao)，裹了(le)馒(man)头，塞与老栓(shuan)；一手抓过(guo)洋钱，捏(nie)一捏(nie)，转(zhuan)身去(qu)了(le)。嘴里哼着(zhe)说，……”，学(xue)生们很容(rong)易就找到了(le)“抢(qiang)、扯、裹、塞、捏(nie)、转(zhuan)、哼”8个动(dong)词，，学(xue)生们一致认(ren)为鲁迅一连8个动(dong)词的(de)运(yun)用，写出了(le)“黑的(de)人”的(de)凶残、贪婪、暴(bao)虐、粗野(ye)，写出了(le)刽子(zi)手的(de)特点(dian)。

第(di)三部(bu)分中，注意讨论了以下(xia)几(ji)个(ge)地方(fang)。

“突然闯(chuang)进了(le)一(yi)个(ge)满脸横肉的(de)人，披(pi)(pi)了(le)一(yi)件玄(xuan)色布衫，散着(zhe)纽扣(kou)，用很宽(kuan)的(de)玄(xuan)色腰带，胡乱捆(kun)(kun)在腰间。刚进门(men)，便(bian)对老栓嚷道……”，学生找出“闯(chuang)、披(pi)(pi)、散、捆(kun)(kun)、嚷”5个(ge)动词(ci)，我(wo)让学生换换其他的(de)动词(ci)，学生把(ba)“闯(chuang)”换成“走”，把(ba)“披(pi)(pi)”换成“穿”，把(ba)“散”换成“系”，把(ba)“捆(kun)(kun)”换成“扎”，把(ba)“嚷”换成“说”，显然都不如(ru)原词(ci)有那么强烈的(de)效(xiao)果。原词(ci)写出了(le)康(kang)大叔的(de)蛮横、粗野(ye)、无礼。

。

关于刽子手与(yu)康大叔的讨(tao)论

在同学们没有多少(shao)疑问(wen)的时候，我问(wen)：

“大家仔细看看，进(jin)来的(de)人(ren)是(shi)谁呢？是(shi)第一部分‘买药’中的(de)刽子手吗？”

同学(xue)们仔细看(kan)着。这(zhei)一(yi)看(kan)，还真的(de)发(fa)现了(le)问题。许多同学(xue)都觉(jue)得“康大叔”本不是(shi)(shi)第一(yi)部(bu)分的(de)刽子手(shou)，当(dang)然也有不少同学(xue)觉(jue)得“康大叔”就(jiu)是(shi)(shi)刽子手(shou)，即(ji)第一(yi)部(bu)分的(de)“黑衣人”。

我提醒同(tong)学(xue)们(men)：“无(wu)论你觉得康(kang)大叔是(shi)刽子(zi)手，还是(shi)觉得康(kang)大叔不是(shi)刽子(zi)手，都要提出(chu)理(li)由来(lai)。”

于是(shi)两派纷纷找出根(gen)据来了。

首先(xian)认(ren)定康(kang)大叔与(yu)刽子手是一人的(de)同(tong)学，找出(chu)了理由。他(ta)们的(de)理由有(you)三点：

第(di)一(yi)， 两人(ren)都跟刑(xing)场相关联。

第二， 两人说(shuo)话及行事都(dou)非常粗(cu)野、凶狠(hen)，可以从描写两人的一系列动词上(shang)及说(shuo)话方式上(shang)看出。

第三， 两人(ren)都(dou)涉及“黑色”。“黑的(de)人(ren)”就正是以衣服是黑色有，而康大叔则是“披一件玄(xuan)色布衫(shan)，散着钮扣，用很宽的(de)玄(xuan)色腰带”。

而判(pan)断康(kang)大叔与刽子手并非一人的同学，也同样(yang)举出了理(li)由：

第(di)一(yi)，如果是一(yi)人，那么，在刑场(chang)上“康(kang)大叔(shu)”与华老栓(shuan)交易时，应(ying)当相认，康(kang)大叔(shu)应(ying)当能喊老栓(shuan)的(de)名字，像后来在茶(cha)馆喊“老栓(shuan)”“栓(shuan)叔(shu)”一(yi)样。

第二(er)，如果(guo)是一人，刑场上(shang)的(de)康大叔也应(ying)当像后来(lai)在(zai)茶(cha)馆里那(nei)样“虚情假意”，那(nei)样“热烙”。可是刑场上(shang)交易却如同陌路(lu)人，根本不相识。交给华(hua)老栓馒头(tou)，收取华(hua)老栓的(de)钱(qian)时，都非常野(ye)蛮、近乎凶(xiong)残。可是后来(lai)的(de)“康大叔”却明显有(you)些“热情”，有(you)些“人情味”。

第三，刽子手明明收了华老栓的洋钱，可是后来康(kang)大叔(shu)在茶馆(guan)里却不承(cheng)认，他当着那么多人居(ju)然(ran)对华老栓说“我可是这一(yi)回(hui)一(yi)点(dian)没(mei)有得到好处”。

提(ti)到这一(yi)条论据时，不同意(yi)把二人(ren)(ren)区(qu)分开(kai)的同学立即反驳说(shuo)，可(ke)能(neng)是(shi)(shi)康(kang)(kang)(kang)大叔(shu)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yi)避讳(hui)收(shou)了华(hua)老(lao)栓(shuan)的钱，因为(wei)收(shou)钱是(shi)(shi)犯(fan)(fan)王法(fa)的。而同意(yi)把康(kang)(kang)(kang)大叔(shu)与刽子手判定为(wei)两个人(ren)(ren)的同学，回应(ying)说(shuo)，从后来康(kang)(kang)(kang)大叔(shu)在茶(cha)馆里的表(biao)现看，康(kang)(kang)(kang)大叔(shu)是(shi)(shi)一(yi)个咋咋呼(hu)呼(hu)爱吹(chui)牛(niu)的人(ren)(ren)，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自己透(tou)露给华(hua)老(lao)栓(shuan)消息，走漏消息也是(shi)(shi)犯(fan)(fan)王法(fa)的，他能(neng)够(gou)承认透(tou)露消息，那么，他也应(ying)当不会避讳(hui)收(shou)了华(hua)老(lao)栓(shuan)的钱。

双方都(dou)提(ti)出了非常充(chong)分的理(li)由，课堂上(shang)出现了非常热烈的争论场面。开始时，主(zhu)(zhu)张(zhang)区(qu)分康(kang)大(da)叔(shu)与黑衣人(ren)(ren)属(shu)于少数(shu)派，而(er)渐渐，他们人(ren)(ren)数(shu)多(duo)起(qi)来。我(wo)对主(zhu)(zhu)张(zhang)区(qu)分的同学(xue)，表示鼓励，我(wo)说，包括我(wo)们的教参都(dou)说两(liang)人(ren)(ren)是一人(ren)(ren)，当(dang)前(qian)学(xue)术界(jie)大(da)多(duo)数(shu)人(ren)(ren)也(ye)主(zhu)(zhu)张(zhang)二人(ren)(ren)合一，而(er)你们却主(zhu)(zhu)张(zhang)分开，论据也(ye)充(chong)分，应(ying)当(dang)鼓励。

学生(sheng)询问我(wo)的意见(jian)，我(wo)说(shuo)，从理由的充分性(xing)上看，我(wo)当(dang)然同意主张把二者区(qu)分的意见(jian)。

另外几个细节的讨论

第三部(bu)分，“老(lao)栓一(yi)手(shou)提了茶(cha)壶(hu)，一(yi)手(shou)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xi)(xi)嘻(xi)(xi)的听。华大妈也黑着眼眶，笑嘻(xi)(xi)嘻(xi)(xi)的送出茶(cha)碗茶(cha)叶(ye)来(lai)，加上一(yi)个橄(gan)榄，老(lao)栓便(bian)去(qu)冲了水(shui)”。

学生们(men)都觉得，这里，“手(shou)恭恭敬敬的垂着(zhe)”“送茶(cha)碗茶(cha)叶”“加橄榄”，还(hai)有两(liang)个(ge)“笑嘻嘻”，都写出了(le)华老栓夫妇对康大叔(shu)的发自内心(xin)的感激(ji)、尊(zun)敬，要(yao)讨(tao)好他。

第四部(bu)分，“华(hua)大妈(ma)……便有些踌躇，惨白的(de)脸上，现出(chu)些羞愧的(de)颜色(se)；但终于硬着(zhe)头皮(pi)，走(zou)到左边的(de)一(yi)座(zuo)坟前(qian)，放(fang)下了篮子。”

学(xue)生们觉得(de)，这里，“踌躇”“现出羞愧的(de)颜(yan)色”“硬(ying)着(zhe)头皮”都写出华大妈(ma)特定的(de)心(xin)理：儿子谋反，被杀(sha)，妈(ma)妈(ma)觉得(de)无(wu)颜(yan)面对外人。

颜色词语运用的讨论

第一(yi)部分(fen)中，“乌蓝的(de)天”的(de)秋夜，而茶馆里(li)弥漫着“青白的(de)光”，大街“黑(hei)(hei)沉沉的(de)”，路是“灰(hui)白的(de)”，兵丁“衣(yi)服前后一(yi)个大白圆圈”“号衣(yi)上暗(an)红色的(de)镶边(bian)”，刽子手“浑身黑(hei)(hei)色”，“‘古□亭口’这四个黯(an)淡的(de)金字(zi)”。

学生(sheng)们把这(zhei)一(yi)系列颜色词语联系起(qi)来，觉(jue)得，整个是(shi)一(yi)派肃杀(sha)、阴(yin)冷、阴(yin)森(sen)的(de)“杀(sha)人”气(qi)氛(fen)，所(suo)有这(zhei)些颜色词语，都透露出这(zhei)样(yang)一(yi)种(zhong)气(qi)氛(fen)。

第三部(bu)分，华老栓(shuan)“两(liang)个(ge)眼(yan)眶，都(dou)围着(zhe)一圈(quan)黑线”，华大(da)妈(ma)也(ye)“黑着(zhe)眼(yan)眶”，这(zhei)(zhei)两(liang)个(ge)“黑”字写(xie)(xie)出(chu)了(le)(le)华老栓(shuan)夫妇(fu)这(zhei)(zhei)样(yang)的(de)(de)下层劳(lao)动者(zhe)的(de)(de)愁苦。第四部(bu)分，华大(da)妈(ma)半(ban)年(nian)后(hou)，头发“确乎比(bi)去年(nian)白(bai)(bai)得多(duo)了(le)(le)”，这(zhei)(zhei)种“白(bai)(bai)”是失去儿子后(hou)内(nei)(nei)心痛苦折磨(mo)(mo)的(de)(de)；坟地里(li)，夏(xia)四奶(nai)奶(nai)“半(ban)白(bai)(bai)的(de)(de)头发”“惨白(bai)(bai)的(de)(de)脸(lian)上，现(xian)出(chu)些(xie)羞愧的(de)(de)颜色”，这(zhei)(zhei)里(li)同样(yang)也(ye)是写(xie)(xie)出(chu)了(le)(le)“失子”后(hou)内(nei)(nei)心痛苦的(de)(de)折磨(mo)(mo)。

以上(shang)，无论“白(bai)”，还是(shi)“黑”，都是(shi)一种痛苦、凄(qi)凉的象(xiang)征。

而写刽子手和康大叔(shu)，却也用黑(hei)(hei)色。“浑身黑(hei)(hei)色”“披一(yi)件玄色布衫”“玄色腰(yao)带”，这里的(de)黑(hei)(hei)色，除了带有一(yi)种(zhong)粗野、蛮(man)横(heng)的(de)意味(wei)，其实黑(hei)(hei)色已经(jing)与黑(hei)(hei)暗社会融为一(yi)体(ti)了。

“红眼睛阿义”“花白(bai)胡子”人名用颜(yan)色，也有讲究(jiu)。“红眼睛”让人们(men)联想到贪(tan)婪的吃人的疯狗；“花白(bai)胡子”让人想到又老又朽，忠(zhong)君卫(wei)道。

环境描写的讨论

小说开头，“月亮(liang)下去了(le)(le)，太(tai)阳还没有(you)(you)出，只剩下片(pian)乌蓝的天；除了(le)(le)夜(ye)游的东西，什么都(dou)睡着。”学生们都(dou)能感(gan)受到明显的意(yi)义，没有(you)(you)月亮(liang)，太(tai)阳又(you)没有(you)(you)升(sheng)起的时(shi)刻，正是一天中最黑(hei)暗的时(shi)候，暗示当时(shi)的社(she)会就(jiu)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社(she)会正处于最黑(hei)暗的时(shi)期(qi)，社(she)会中的大多数(shu)群众都(dou)处于一种麻木、蒙(meng)昧的状(zhuang)态。

我接着(zhe)问：“你能够从(cong)此处读出‘秋瑾’二字和‘秋瑾被(bei)杀(sha)’吗？”

学生还(hai)真的恍然大(da)悟：“‘秋(qiu)’似乎指姓，‘月亮’如(ru)玉盘，似乎指‘瑾’。而‘月亮下去(qu)了’就(jiu)是指秋(qiu)瑾被杀了。”

下接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