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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您说(shuo)做(zuo)了值得的事情才送给(ji)我。我什么也没做(zuo)……您做(zuo)它用了一年。”
王庆瑞：“不是(shi)因(yin)为(wei)一件(jian)事送给你，是(shi)为(wei)了你这人送给你。拿着！”
袁朗(lang)：“拿着吧，许三多。如(ru)果我拿花费了一年(nian)时(shi)间的礼物送(song)人，他不接受一定会(hui)让我遗憾又(you)一个一年(nian)。”
许三多茫然地接(jie)住。
三人出了团长办(ban)公(gong)室。袁朗身后跟着许三多(duo)和成才，他站住转身：“一天时间够吗？”
成才：“报告，够(gou)！”
许三多：“一(yi)天时间，干什么(me)？”
他(ta)看(kan)(kan)着(zhe)成才(cai)，试图在成才(cai)那里找到一个(ge)答(da)案，可看(kan)(kan)来(lai)斩钉(ding)截铁说(shuo)够(gou)的成才(cai)也并不知道答(da)案。
成才冲他使眼色。
袁朗笑笑：“收(shou)拾，告(gao)别。你(ni)们师招(zhao)了(le)三个兵，那一个现(xian)在都到基(ji)地了(le)。”
成才：“够(gou)了(le)！五分钟之内就可以出发！”
许三多：“我想去看六一，还有(you)去草(cao)原看看五班(ban)，还有(you)……”
袁朗：“那可都不成了。就是明天(tian)上午(wu)。”
许三多不再说话。
袁(yuan)朗(lang)：“现在，请你们(men)吃饭，怎(zen)么说我让你们(men)饿了两天。”
吃饭(fan)的时候(hou)，许三(san)多仍在望着那辆步战车出神(shen)，或者说(shuo)望着难受。
成才(cai)却显得(de)意(yi)气(qi)风发得(de)很(hen)，他和袁(yuan)朗(lang)很(hen)快就(jiu)酒至半酣了。袁(yuan)朗(lang)看(kan)看(kan)许(xu)三多，笑着拍(pai)了拍(pai)，说(shuo)：“行了，赶(gan)紧吃饭吧。第一名大(da)概都让队长带到基地了，咱们还在这磨唧！”
“基地在(zai)哪？”成才好奇(qi)地问道。
“暂时保密。”
袁(yuan)朗给成才又倒了杯啤(pi)酒，同时很觉有趣地看着(zhe)他(ta)失落的表(biao)情(qing)：“为了补偿告(gao)诉(su)你(ni)别的吧(ba)，我们(men)这支部(bu)队有时会参加实(shi)战。”
这话真让许三(san)多(duo)和成才愣住了。许三(san)多(duo)谨慎地问(wen)道：“您(nin)说的实(shi)战是……”
袁朗说：“真(zhen)(zhen)枪实(shi)弹(dan)呀，真(zhen)(zhen)正的敌人，真(zhen)(zhen)的想杀了你。”
“那(nei)你杀过(guo)人吗？”成(cheng)才也小(xiao)心翼(yi)翼(yi)地问道。
袁朗(lang)笑了(le)笑，随即挽(wan)起了(le)袖子，让他们(men)看他臂上的一个伤疤。说：“看见这个没有？M16A2，SS109子弹钻出来的，贯穿型(xing)伤口，好在没碰着骨(gu)头，卫生(sheng)兵拿一块(kuai)药棉从这头通到那(nei)头就消了(le)毒。”
两个(ge)和平(ping)年代的(de)兵惊讶莫名加钦(qin)佩加半信(xin)半疑(yi)地看着那个(ge)不知就里的(de)伤疤。
许三多(duo)却以为自己听出了什么，怀疑地(di)问道：“M16？美军(jun)？”
袁(yuan)朗笑了：“那成(cheng)世界大战了，境外的黑市上M16卖得也就比(bi)AK47差(cha)点(dian)。”
成才：“哪(na)个境外？就是越境作战(zhan)了？为(wei)什么实战(zhan)？什么规模的实战(zhan)？”
袁朗：“又(you)要说那两字了。保密。”
成(cheng)才：“就是(shi)说(shuo)您杀(sha)过人，对(dui)不对(dui)？”
袁朗：“个人(ren)原因不想作(zuo)答。”他笑(xiao)着(zhe)喝酒(jiu)，“这杯算给你们庆(qing)功。”
成才却又找回刚才的话题，说(shuo)：“杀(sha)人(ren)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袁朗眉(mei)头皱起来了(le)，说：“千(qian)万别向往(wang)这(zhei)个。即使杀敌也是(shi)在(zai)杀人，我希望全世界都是(shi)没杀过人的军人。可(ke)惜。”
趁着(zhe)酒兴，成(cheng)才却(que)不(bu)肯罢休，说：“行行。再问个(ge)问题好(hao)(hao)不(bu)好(hao)(hao)？”
袁朗说：“早知道这样找我老战(zhan)友(you)吃饭了。”
成才说：“你的包里放着我(wo)们(men)的档案吗(ma)？”
袁朗说：“是的。”
成(cheng)才：“我(wo)能看(kan)看(kan)吗？”他(ta)看(kan)袁朗笑着看(kan)他(ta)，又说(shuo)，“您不知道，我(wo)多想看(kan)看(kan)自(zi)己的(de)档案！据说(shuo)对(dui)我(wo)们的(de)评(ping)价就装在里边，付(fu)出那么(me)(me)大代价，我(wo)想知道被人怎么(me)(me)评(ping)价。”
袁朗：“付(fu)出什么代(dai)价(jia)呢？”
成(cheng)才：“看看许三多吧，他在我(wo)们村(cun)里被大(da)家当做傻子。现在……”
许三多正(zheng)给自己(ji)搛菜(cai)，看(kan)他一眼，吃饭。
袁朗：“就(jiu)算他……真(zhen)是(shi)傻子吧(ba)，那(nei)现在(zai)也是(shi)长大(da)了，是(shi)好事啊(a)。”
成才：“是代价。您(nin)不知道我(wo)们走了多远。”
袁朗：“不给看，因为我走得比你们还远(yuan)。你猜从列兵到中校要走多远(yuan)？”
他扔(reng)下(xia)只(zhi)好自己喝(he)酒的成才，看看许(xu)三多。
袁朗(lang)：“你今(jin)天很少(shao)说话(hua)。为什(shen)么？”
许三多(duo)：“不(bu)知道说什么。”
袁朗：“我让你不知(zhi)道说什么(me)？”
许三多看着他(ta)，一(yi)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有，我的朋友还在医院(yuan)……我总是记得……总记得……”
他记得伍六一(yi)(yi)发射了信号弹然后坐下，而袁朗(lang)在终点抱臂(bei)看着。他记得救(jiu)护(hu)车驶(shi)走，而袁朗(lang)若无其(qi)事把车开往另一(yi)(yi)个方向。
袁朗：“我知道你(ni)记得(de)什么，你(ni)现在很讨厌我？”
许(xu)三多：“不是……我说不清。”
他给许三多又(you)夹了(le)一筷子(zi)菜，并(bing)且(qie)再也(ye)不(bu)提这件(jian)事(shi)情。
许三多沉(chen)默(mo)地咀(ju)嚼着饭粒。啤酒沫(mo)在(zai)杯里浮沉(chen)，旁边的声音渐(jian)渐(jian)淡去。
那天晚上成才喝(he)了(le)(le)很多，也问了(le)(le)很多，我和成才都累坏了(le)(le)，都有放松的权利，我却忘了(le)(le)怎么放松了(le)(le)。
要走了，七(qi)连(lian)的(de)宿舍，这(zhei)(zhei)个屋里(li)所有的(de)铺盖都(dou)(dou)收了起来，宿舍里(li)的(de)高(gao)低床(chuang)(chuang)终于都(dou)(dou)只剩下(xia)光板了。许三(san)多在最后(hou)一(yi)(yi)(yi)遍(bian)打扫卫生，这(zhei)(zhei)是一(yi)(yi)(yi)遍(bian)极其细致的(de)打扫，因为对他(ta)(ta)来说，连(lian)一(yi)(yi)(yi)个桌角、一(yi)(yi)(yi)块奖牌的(de)背面(mian)、一(yi)(yi)(yi)块床(chuang)(chuang)板下(xia)的(de)缝(feng)隙都(dou)(dou)是钢(gang)七(qi)连(lian)的(de)一(yi)(yi)(yi)部分。他(ta)(ta)从贴着伍六(liu)一(yi)(yi)(yi)的(de)床(chuang)(chuang)板缝(feng)里(li)找到(dao)一(yi)(yi)(yi)根(gen)烟(yan)，那(nei)根(gen)烟(yan)已经干得不(bu)像(xiang)话了，显然是铺主不(bu)小心落在那(nei)的(de)。
一天(tian)时(shi)间(jian)(jian)哪里都去不了(le)，明天(tian)就有新(xin)兵(bing)要搬进(jin)来，我去不了(le)医(yi)院，更去不了(le)草原上(shang)的五班。纤(xian)尘不染(ran)的营(ying)房(fang)，将耗(hao)去我在三五三团的最后时(shi)间(jian)(jian)。
外面已经是深夜，许三多(duo)在打扫，一个人做完通常(chang)是整(zheng)个连做的工作(zuo)，可以想象这(zhei)是个多(duo)么漫长(zhang)的工作(zuo)。从许三多(duo)的神情(qing)上(shang)看不出(chu)漫长(zhang)，他打扫得怎么说呢，甚至很珍(zhen)惜。熄灯号中最后一点(dian)舍灯终于(yu)熄去(qu)。
黑暗中点起一点火光，许三多(duo)做了对他少(shao)有的(de)一件违规的(de)事——他点燃了那根应该是(shi)没(mei)法再(zai)抽的(de)烟，他第一次抽烟。
他(ta)一口(kou)口(kou)地(di)抽(chou)着(zhe)，将(jiang)烟(yan)灰(hui)就(jiu)掸在自(zi)(zi)己(ji)(ji)的(de)手心里。干了的(de)烟(yan)抽(chou)起来很辣(la)，从(cong)不(bu)吸烟(yan)的(de)许三多(duo)，被烟(yan)呛得(de)不(bu)住地(di)流(liu)着(zhe)眼泪。在泪水看见一个(ge)自(zi)(zi)己(ji)(ji)，很多(duo)个(ge)自(zi)(zi)己(ji)(ji)，各种各样(yang)的(de)自(zi)(zi)己(ji)(ji)，投降的(de)自(zi)(zi)己(ji)(ji)，孱(chan)弱的(de)自(zi)(zi)己(ji)(ji)，哀怜的(de)自(zi)(zi)己(ji)(ji)，悲(bei)愤的(de)自(zi)(zi)己(ji)(ji)，欢乐的(de)自(zi)(zi)己(ji)(ji)。
背包(bao)早(zao)打(da)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shang)。看起来，许(xu)三多今晚不(bu)(bu)打(da)算把(ba)它打(da)开。他不(bu)(bu)打(da)算睡觉了。
晨光，许三多在椅(yi)子上(shang)坐了一晚(wan)上(shang)，他这样迎来黎明。两件简单(dan)的行李(li)放在地上(shang)，一个迷彩包，高城送(song)的录(lu)音机。
我来的(de)时候只(zhi)带了(le)(le)一(yi)肚皮患(huan)得患(huan)失(shi)，走的(de)时候行李(li)多(duo)了(le)(le)很多(duo)，王(wang)庆(qing)端送(song)的(de)车模，连长(zhang)送(song)的(de)便携音(yin)响(xiang)，以(yi)及一(yi)个会被战友们用豪华来形容(rong)的(de)前途，跟大多(duo)数来了(le)(le)又走了(le)(le)的(de)人比，我走得很富有，是(shi)一(yi)个有财(cai)产(chan)的(de)人。
天一亮许三多就(jiu)冲上操场(chang)的跑(pao)道(dao)，开(kai)始他(ta)在这(zhei)个操场(chang)上最(zui)后一次(ci)(ci)长(zhang)跑(pao)。这(zhei)次(ci)(ci)不再是慢(man)跑(pao)，是全速，一个长(zhang)程的冲刺(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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