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乔丹想。”这真象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不是那种配上蒸气管风琴音乐、孩子们骑在两角漆成金色的牛身上、转得很快的旋转木马,那里有投套环游戏,曼恩大街上蓝色的煤气灯傍晚就点亮,旁边有卖炸鱼的摊子,象风车似的摸彩轮①在旋转,皮制阻力片啪嗒啪嗒地刮打着编号的小木格,一包包当奖品的块糖堆得象金字塔。不,不是那种旋转木马。尽管现在也有人们在等待,正象邵些戴便帽的男人和穿毛线衫的、没戴帽子、头发在煤气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女人站在那旋转着的換彩轮前面等待着那样。是啊,人就是撖些,轮子却是另一种。一种时商时低、绕着圈儿转的轮子。
①摸彩轮为一种睹具
现在它已转了两圉。这是座倾斜的大轮子,每转一睡,又回到原来的起点。—边比另一边高,它的回旋把你带到髙处,又送回到原来的起点,他想,而且没有奖品,因此谁也不愿跨上这座轮子。每次你都是莫名其妙地跨上去旋转的。只转一圉,顺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轨道,从低到髙、从髙到低地转上一圉,你就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他想。”我们现在又回来啦,一件事也没落实。山洞里很暖和,外面风已停息。他坐在桌边,面前摊着笔记本,考虑着炸桥的所有技术问题。他画了三张草图,描绘出他的行动方案,用两张图来说明燁破方法,清楚得象幼儿园的课本,这祥,万“在爆破过程中他自己遇到意外,好让安塞尔莫继续完成。他画好了这些草图,仔细端详着。
玛丽亚坐在他旁边,从肩后着他工作,他意识到巴勃罗就在桌子对面,其他人在聊夭、玩婢,他闻到山洞里的气味,这时已经不是饭菜和烹饪的气味,而是烟火味、人味、烟草味、红酒味和人的汗酸臭。玛丽亚看他画好了一张图,把手拥在桌上他用左手拿起她的手,放在脸上,闻到她冼碗碟时用的劣质肥皂味和刚在水里冼过的皮肤的清香味儿。他没有对她看,就放下了她的手,继续工作,他没有看到她脸红了。她把手放在他手的近旁,但他并没把它再拿起来。
他完成了炸桥方案,。开笔记本另一页,开始写行动指令。他的思賂清晰而周密,写下的东西使他很偷快。他在笔记本里写了两页,仔细看了一遍。
他对自己说,我看就是这些了。写得明明白自,看来投有任何漏润。按照戈尔兹的命令,把那两个哨所拔掉,把桥炸掉,这,“是我的全部任务。只有有关巴勃罗的那回事是个我不应该背的包袱,不过这问题好歹总会解决的。有巴勃罗,还是没巴勃罗都行,我不在乎。但是我不打算再登上那个轮子了。我上去过两次,两次都转了个围,又回到原来的起点,所以我再也不上去了。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望着玛丽亚。“喂,漂亮的姑娘,”他对她说。“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没有,罗伯托,”姑娘说,把手放在他那仍旧握着铅笔的手上。“你搞好了?”
“好了。现在已经全部写好,安排好了,““你在干什么,英国人?”巴勃罗隔着桌子问。他的眼睛又变得迷糊了。
罗伯特”乔丹定睛注视着他。他对自己说,离开这轮子。别登上这个轮子。我看,它又要开始转了。“研究炸桥的事,”他客气地说。“情况怎么样?”巴勃罗问。“很好,”罗伯特‘乔丹说。“一切都很好,““我一直在研究撤走的事。”巴勃罗说。罗伯特-乔丹望望他那酔醺醮的猪眼,再望望那只酒缸。酒缸差不多空了。
他对自己说,离开那轮子吧。他又在暍酒啦。没错儿。可你现在别登上那轮子啦。格竺特①在内战期间不是据说常常喝得醉釅醣的吗?他确实是如此。我打赌,要是袼竺特能着到巴勃罗,他一定会对这样的对比感到恼怒。格兰特还爱好抽雪茄。啊,他得想法弄支雪茄给巴勃罗。这副相貌真需要添上一支雷茄才能算真正壳整一支抽了“半的雪茄。他到哪里去弄支雷茄给巴勃罗呢?”
①辂兰特美国第十八任总统,在南北战争期间为军将须。一八六四年三月,拔任命为赌总司令書.
“研究的结果怎么样?”罗伯特-乔丹客气地问。
“很好,”巴勃罗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你有主意了?”跟别人“起打牌的奥古斯丁抬头问道。
“对,”巴勃罗说。“很多主意。”
“你在哪里找到的?在酒缸里?”奥古斯丁追问。
“也许,”巴勃罗说。“谁知道?玛丽亚,请你把酒缸加满好吗?”
“这酒袋里该有些好主意吧,”奥古斯丁转身对着打牌的人说。“你干吗不钻到里面去找找。”’“不,”巴勃罗随和地说。“我在酒缸里找。”罗伯特-乔丹想他也不想登上轮子啦。它肯定是独自在运转的。看来你不能在那轮子上待得太久。也许那是一座致人死命的轮子。我高兴的是我们下来了。有两次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然而那些酒鬼和真正卑鄙而残忍的家伙,却会在上面一直待到死。它先朝上面转,每次的转法总是有点不同,接着朝下转。让它转吧,他想。他们没法叫我再上去啦。不,先生,格兰特将军,我离开这轮子啦。
比拉尔正坐在炉火旁,她把椅子转了个向,瞞着背对她的两个打脾人的肩头可以看到打牌。地正看着。
罗伯特”乔丹想;再怪也没有了,敛拔弩张的气氛,―下子变成正常的家庭生活场景了。原来是因为这该死的轮子要往下转,这才便你难住啦。他想。”可是我离幵这轮子了,谁也别想叫我再上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