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岁月，不朽的经典。在岁月喧嚣中，读读名著，洗涤心灵。为此，我们为你准备了徐光耀的作品《小兵张嘎》。
十九
鬼(gui)(gui)不(bu)灵一(yi)(yi)仗，把鬼(gui)(gui)子的气焰扫了个精光(guang)。七里堡(bao)、磨叉岗据点的鬼(gui)(gui)子，都连(lian)夜偷(tou)撤回(hui)城。撇下的“白脖”们怕当替死鬼(gui)(gui)，大白天(tian)就拉(la)起(qi)吊桥，躲在岗楼(lou)里喝闷酒(jiu)。“联络员”给(ji)他们送“情报(bao)”都不(bu)敢接了。城里也一(yi)(yi)日(ri)三惊(jing)，谣传风起(qi)，对出入人口盘查(cha)得很严(yan)，太阳大高，城门上(shang)就落锁了。往日(ri)一(yi)(yi)打败仗，第二(er)天(tian)必(bi)有报(bao)复(fu)“扫荡”，这次却一(yi)(yi)连(lian)三天(tian)，没有动静。到第四(si)天(tian)，才由邻县增来二(er)百(bai)鬼(gui)(gui)子，拿两门山(shan)炮助威，咕(gu)咚咕(gu)咚，一(yi)(yi)路壮着胆子，急(ji)慌(huang)慌(huang)把肥(fei)田的尸首抬了回(hui)去(qu)。
四(si)乡(xiang)八镇的(de)老乡(xiang)们(men)都乐(le)得(de)眉飞眼笑，对天(tian)(tian)念佛。天(tian)(tian)天(tian)(tian)有人抬(tai)着肥猪(zhu)，到处打听八路军的(de)下落。连有据点的(de)村子，也把猪(zhu)肉白(bai)(bai)面(mian)装上大(da)车(che)，公开给(ji)八路军送“给(ji)养”。“白(bai)(bai)脖”们(men)只(zhi)好装聋作哑，在暗地(di)里叹气。
各地的(de)抗(kang)日工作更活跃了(le)(le)。县区干部时(shi)时(shi)在下午便公开召集起群(qun)众大(da)会来，抗(kang)日歌声一直响到岗楼跟前去。封锁沟，电线杆(gan)，有(you)(you)的(de)断(duan)了(le)(le)，有(you)(you)的(de)平了(le)(le)，连公路也(ye)常(chang)常(chang)在一夜之间出现(xian)很多断(duan)道壕。不少据点岗楼，常(chang)在平明时(shi)发现(xian)对面墙上写满了(le)(le)大(da)字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地区队这几天(tian)抓紧机会，一面开展政治攻(gong)势(shi)；一面进行休整(zheng)。战士们(men)个(ge)个(ge)兴高采(cai)烈，成(cheng)天(tian)价举着些日本武器，你比我(wo)赛，互(hu)相夸(kua)耀，到(dao)处洋溢着一片胜利的(de)欢欣。当然(ran)，最(zui)幸福最(zui)开心的(de)，仍然(ran)是小(xiao)嘎子(zi)(zi)，他(ta)一连三(san)天(tian)，缠住老钟(zhong)叔(shu)，让他(ta)把(ba)(ba)在敌人监狱中怎样(yang)受拷打(da)，怎样(yang)作(zuo)斗争，原(yuan)原(yuan)本本讲给他(ta)听。而后(hou)，把(ba)(ba)自己参军以后(hou)的(de)所(suo)作(zuo)所(suo)为，各种经历，也都说给他(ta)。乐得老钟(zhong)叔(shu)满腮(sai)挂(gua)着泪珠儿，把(ba)(ba)他(ta)抱起来，用蓬蓬的(de)胡子(zi)(zi)拂他(ta)的(de)脸。
经过这次战斗(dou)(dou)，玉英(ying)更把小嘎子看得伟(wei)大了，有事(shi)无(wu)事(shi)总爱跟(gen)他说(shuo)话，或商量(liang)个什么。小嘎子呢，由于她(ta)是自己扩(kuo)来的(de)新兵(bing)，在鬼不灵又表现(xian)得挺(ting)不错，也颇觉光(guang)彩，就越发乐意(yi)照顾她(ta)，开导(dao)她(ta)，尽力往侦察员方向带引(yin)她(ta)。战斗(dou)(dou)下来，还特意(yi)送(song)了她(ta)一支(zhi)新得的(de)红(hong)蓝铅笔，作为对她(ta)的(de)鼓励。玉英(ying)当然(ran)高兴得不得了。
“哎，玉英，大伯(bo)大妈有信(xin)儿(er)没有？”有一天，小嘎子忽然这样问(wen)她。
“有。前几天还(hai)在鬼不灵(ling)看我来呢！还(hai)拿着(zhe)咱们(men)那(nei)张画儿。”
“跟你说什么来？保险(xian)骂(ma)了我(wo)一顿吧？”
玉英(ying)笑着摇头(tou)说(shuo)：“没有骂。我妈说(shuo)，那(nei)张(zhang)画儿(er)(er)叫(jiao)他们猜了好几天，把脑仁儿(er)(er)都精疼了。气得我爹(die)说(shuo)：‘这准是那(nei)个嘎杂子出的主(zhu)意，俺玉英(ying)才(cai)兴不出这些(xie)故事点(dian)来(lai)呢！’”
“还说没(mei)骂(ma)呢！这不开头(tou)了。”小嘎子笑(xiao)着说。
“你(ni)往下听(ting)(ting)啊(a)，”玉(yu)英止(zhi)住(zhu)他，接着说，“他们一知道咱们当(dang)八路了(le)，马上(shang)就放(fang)心了(le)。我爹还(hai)(hai)说：‘当(dang)八路就当(dang)八路呗，干吗偷着跑！若不是上(shang)了(le)岁数，我还(hai)(hai)想当(dang)去呢！’临(lin)走的时(shi)候，还(hai)(hai)嘱(zhu)咐(fu)我说：‘听(ting)(ting)上(shang)级的话，别跟你(ni)嘎子哥吵嘴，有(you)事儿俩人多帮补(bu)着点儿。’未了(le)，还(hai)(hai)让我给你(ni)捎(shao)来两句话……”“什么(me)话呀？”
“叫你勤给他(ta)们捎着(zhe)点信儿。”玉英抿着(zhe)嘴一笑(xiao)，“还说，叫你少发嘎，好好干！”
小嘎子听了这句话，好像触(chu)着了心里什么(me)，便(bian)低了头(tou)，抠他腰里新得的(de)日本皮带，一时竟沉思起来……
“嘎子哥(ge)，”玉英又叫(jiao)一声，“你(ni)以后学点文化吧(ba)，学会了，好给我爹(die)我妈写信哪。”
“唔(wu)？”小嘎子(zi)抬起头，两(liang)眼迷(mi)迷(mi)糊糊的有点(dian)发愣，许久，他(ta)忽然(ran)庄重(zhong)地(di)压低声音(yin)，悄密(mi)密(mi)他(ta)说，“我跟你商(shang)量(liang)个事吧，玉英，你也替(ti)我拿(na)拿(na)主意――”忽然(ran)，他(ta)又不说了(le)。
“什么主意？”
小嘎子(zi)犹豫着(zhe)，脸(lian)上(shang)渐渐有点儿(er)发烧，半响，猛然(ran)立起来说：“不(bu)行(xing)，我(wo)还(hai)(hai)不(bu)行(xing)，还(hai)(hai)是过些日(ri)子(zi)再(zai)说吧。――”说完，就拔起腿(tui)跑走了(le)。弄得玉英半天都(dou)莫名其妙。
这天晚上(shang)，部(bu)队和(he)当地(di)群众联合召(zhao)开(kai)(kai)了(le)(le)“祝捷大会”，庆祝鬼不(bu)灵战斗(dou)的胜利(li)。钱云清在(zai)(zai)大会上(shang)讲(jiang)(jiang)了(le)(le)话。他(ta)先一(yi)(yi)般他(ta)讲(jiang)(jiang)过这次战斗(dou)同对(dui)敌斗(dou)争(zheng)的意义，之后，就开(kai)(kai)始(shi)表扬(yang)在(zai)(zai)战斗(dou)中有功的人员：大个(ge)李呀(ya)，杨(yang)小根(gen)呀(ya)，罗金保啊……一(yi)(yi)个(ge)一(yi)(yi)个(ge)讲(jiang)(jiang)过去(qu)，忽然提(ti)到(dao)了(le)(le)“张嘎”同志。小嘎子在(zai)(zai)底下坐(zuo)着，不(bu)觉一(yi)(yi)震(zhen)。往下听(ting)，就提(ti)到(dao)他(ta)在(zai)(zai)战斗(dou)中怎样勇敢机(ji)智，怎样用鞭炮搅乱了(le)(le)敌人，从(cong)而促成战斗(dou)顺利(li)发展(zhan)的事。
“因此(ci)，”钱区队(dui)长把(ba)手(shou)一扬，举起那支“张嘴灯”说，“经过区队(dui)部的研(yan)究，决(jue)定把(ba)这支手(shou)枪正式发给(ji)张嘎同志佩带，作为(wei)对(dui)他的奖励！”
“哗――”会(hui)场立时响起一片春雷般的掌(zhang)声。
“张嘎同志！”石政委(wei)在台上(shang)叫。
小嘎子(zi)觉得这(zhei)个名字挺生疏，仿佛不(bu)(bu)是(shi)叫他(ta)(ta)，仍然(ran)坐着发(fa)愣。玉(yu)英在(zai)旁推(tui)他(ta)(ta)说：“叫你呢，怎么(me)(me)还不(bu)(bu)去？”他(ta)(ta)这(zhei)才立起(qi)来，走(zou)上(shang)(shang)了主席(xi)台。石政委把“张(zhang)嘴灯”双手托着，走(zou)过(guo)(guo)去，给他(ta)(ta)挎在(zai)了身上(shang)(shang)。台下(xia)又是(shi)“哗哗”一阵掌声，接着有人喊：“转(zhuan)过(guo)(guo)身来给我们(men)看看！”石政委果然(ran)推(tui)转(zhuan)他(ta)(ta)的(de)背(bei)，使他(ta)(ta)面朝(chao)大家。小嘎子(zi)见台下(xia)那么(me)(me)多(duo)飞(fei)舞(wu)的(de)手，那么(me)(me)多(duo)含笑的(de)脸，那么(me)(me)多(duo)眼睛(jing)盯(ding)在(zai)他(ta)(ta)身上(shang)(shang)，不(bu)(bu)觉有些慌(huang)，脸红得像个熟透(tou)的(de)苹果，不(bu)(bu)知怎样(yang)才好。他(ta)(ta)忸怩地(di)(di)回(hui)过(guo)(guo)头去，却见区(qu)队(dui)长和石政委都站(zhan)在(zai)台上(shang)(shang)，也朝(chao)他(ta)(ta)微笑着，他(ta)(ta)猛然(ran)心中一动，忙(mang)舒开两臂(bei)，朝(chao)着他(ta)(ta)们(men)热(re)烈地(di)(di)鼓起(qi)掌来。于是(shi)台上(shang)(shang)台下(xia)更加暴风雨(yu)似地(di)(di)鼓成了一片。
小嘎子带着浑身的(de)热(re)劲，跳下台来(lai)，一直(zhi)跑到了(le)玉英跟前，还未坐下，就对着她(ta)的(de)耳朵悄悄说(shuo)：“你(ni)(ni)给我拿拿主意，――可你(ni)(ni)先(xian)别跟旁人说(shuo)――我现(xian)在想参(can)加共产党，你(ni)(ni)瞧(qiao)够(gou)格吗(ma)？……”
一(yi)九(jiu)五八(ba)年(nian)六月九(jiu)日(ri)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