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yi)位警官(guan)来(lai)访。医院要取用母亲(qin)的眼角(jiao)膜，他来(lai)征求父(fu)(fu)(fu)亲(qin)的意见。我(wo)惊(jing)呆了，不明白那(nei)些(xie)(xie)医生(sheng)为(wei)什么要将母亲(qin)的角(jiao)膜给(ji)别(bie)人(ren)，而父(fu)(fu)(fu)亲(qin)居然(ran)回答(da)“可以”。我(wo)痛苦(ku)难忍。“你(ni)怎么能(neng)(neng)让他们这(zhei)样(yang)对(dui)待妈(ma)妈(ma)！”我(wo)冲着父(fu)(fu)(fu)亲(qin)哭喊，“妈(ma)妈(ma)完整地来(lai)到世上(shang)，也应该(gai)完整地离去。”“琳(lin)达，”父(fu)(fu)(fu)亲(qin)平静地搂着我(wo)，“你(ni)能(neng)(neng)给(ji)予他人(ren)的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你(ni)自(zi)身(shen)的一(yi)部(bu)分(fen)。很久以前，我(wo)和你(ni)妈(ma)妈(ma)就想过，如果我(wo)们死后的躯(qu)体能(neng)(neng)帮助(zhu)他人(ren)恢复健康，我(wo)们的死就有(you)了一(yi)些(xie)(xie)意义。”父(fu)(fu)(fu)亲(qin)这(zhei)番(fan)话给(ji)我(wo)上(shang)了一(yi)生(sheng)中最重要的一(yi)课。
多(duo)少年过(guo)去了(le)，我(wo)(wo)结了(le)婚，有(you)了(le)自(zi)己的家(jia)。1980年，父(fu)(fu)亲患了(le)严(yan)重(zhong)的肺气肿，搬来和(he)我(wo)(wo)们(men)同住。他愉快地告许我(wo)(wo)，他去世后要捐献(xian)所有(you)完好的器官，尤其是(shi)角(jiao)膜(mo)。“如果一(yi)个盲童能(neng)够借助(zhu)它们(men)重(zhong)见(jian)光明(ming)，并(bing)像你(ni)女儿温(wen)迪(di)一(yi)样画山栩栩如生的马(ma)儿，那是(shi)多(duo)么美妙！”温(wen)迪(di)自(zi)幼酷爱画马(ma)，她的作品(pin)屡屡获奖。“想(xiang)想(xiang)看，他的父(fu)(fu)母看到自(zi)己的孩子也像温(wen)迪(di)一(yi)样健康幸(xing)福，将会多(duo)么高兴。”父(fu)(fu)亲说(shuo)，“当(dang)你(ni)们(men)得知我(wo)(wo)的眼睛又有(you)了(le)作用(yong)，你(ni)们(men)将会多(duo)么自(zi)豪！”
后来我把父亲的心愿告诉了(le)温迪。孩(hai)子(zi)热泪盈眶，过去紧(jin)紧(jin)地拥抱外公。她当时(shi)十四岁(sui)，母(mu)亲去世捐献器官(guan)的那一年，我恰(qia)恰(qia)也是十四岁(sui)。
1986年的(de)一(yi)天，父亲与世长(zhang)辞了，我(wo)们遵从他(ta)的(de)遗愿(yuan)捐献了他(ta)的(de)角膜(mo)。温迪告诉(su)我(wo)：“妈(ma)妈(ma)，我(wo)真为你替外公(gong)所做的(de)一(yi)切感到骄傲。”“这令你骄傲吗？”我(wo)问。“当然，你想，一(yi)个人什(shen)么也(ye)看不见该有多痛(tong)苦！我(wo)死后，也(ye)学外公(gong)把角膜(mo)送给失明(ming)的(de)人。”在这一(yi)刻我(wo)领(ling)悟到，父亲所留(liu)下的(de)远非一(yi)副角膜(mo)，他(ta)所遗留(liu)的(de)是辉映在我(wo)女儿眼睛(jing)里(li)的(de)一(yi)种骄傲！
那天我(wo)紧紧搂着温(wen)迪(di)(di)。没想到，仅仅两周之后(hou)，我(wo)再一次为(wei)器官捐献(xian)组织签署了(le)同意书。我(wo)可(ke)爱的(de)女儿，才华横溢的(de)小画家(jia)温(wen)迪(di)(di)，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sang)生了(le)……当我(wo)签字时，她(ta)的(de)话萦绕在我(wo)耳际(ji)：“一个人什么也(ye)看不见该(gai)有多(duo)痛(tong)苦(ku)！”
失去温(wen)迪三周后，我收(shou)到(dao)一(yi)封(feng)来自奥列根勇敢者角膜中心的(de)信。信上写(xie)道(dao)：“角膜移(yi)植非常成(cheng)功。现在，两位(wei)昔日(ri)的(de)盲人已‘重见天(tian)日(ri)’。他们成(cheng)为您女(nv)儿(er)——一(yi)位(wei)极其热(re)爱生命的(de)女(nv)孩儿(er)活的(de)纪念，并有幸(xing)分享她的(de)美丽……”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dao)了我金发的温迪，她手中的画笔依旧不停地挥动(dong)着，她的碧眼仍然闪(shan)耀着骄傲的光芒。
__________________
①本文作者(zhe)琳达·里弗斯(si)（美国）。文字有改(gai)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