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超

X年x月x日

上了(le)高(gao)三，心(xin)情全变了(le)。

过去学生(sheng)生(sheng)活中诸多浪漫(man)记忆(yi)，全都变(bian)得面目可憎起来(lai)。

再也不想(xiang)吃冷馒头夹咸菜条(tiao)，还骗自个儿说是中式汉堡(bao)包。

记得老师在(zai)英(ying)语课上(shang)讲起这(zhei)个(ge)(ge)单词，发音(yin)很好听，神气得真像是(shi)(shi)(shi)哪(na)个(ge)(ge)豪华(hua)大(da)酒店的经理，解释(shi)得却有(you)些(xie)腻味人(ren)：类(lei)似中国北方大(da)饼卷猪头(tou)肉大(da)葱(cong)白(bai)儿的一(yi)种玩意儿。这(zhei)于(yu)是(shi)(shi)(shi)调动(dong)了同学(xue)们的思(si)维，有(you)了“汉堡(bao)包”的诞生。可是(shi)(shi)(shi)这(zhei)种仿制的“汉堡(bao)包”味道确实让(rang)(rang)人(ren)不(bu)敢恭维，即(ji)便好，那一(yi)年四(si)季，一(yi)天三顿地吃(chi)，也(ye)不(bu)能说是(shi)(shi)(shi)一(yi)件让(rang)(rang)人(ren)有(you)胃口的事。

食堂的(de)大师(shi)傅饭(fan)做得不(bu)好(hao)吃(chi)(chi)，脸色(se)也不(bu)好(hao)看。卖(mai)饭(fan)晚(wan)了(le)(le)，稍有微词(ci)，就会直通通地戳出一句：“中南海卖(mai)饭(fan)准时，你去中南海吃(chi)(chi)去！”令(ling)人联想起(qi)兵马(ma)俑(yong)的(de)执剑武士。有次(ci)买饭(fan)差了(le)(le)一分钱，我(wo)态度诚恳地向(xiang)卖(mai)饭(fan)的(de)女师(shi)傅作(zuo)了(le)(le)解(jie)释。她注意地听着，沉思地点点头，而后，仰起(qi)肥光油腻的(de)胖脸，和(he)蔼可(ke)亲地一笑，说：“不(bu)过(guo)，不(bu)过(guo)你是(shi)个(ge)好(hao)孩子(zi)，从(cong)来不(bu)占(zhan)公家一分钱便(bian)宜，是(shi)不(bu)是(shi)？”这帮(bang)卖(mai)饭(fan)的(de)师(shi)傅都(dou)不(bu)简单，幽默得可(ke)以，个(ge)个(ge)都(dou)像是(shi)相(xiang)声大师(shi)侯(hou)宝林的(de)徒弟。

毕业(ye)后不读书了，我(wo)(wo)要买一本《中(zhong)华食谱(pu)》，非(fei)得好好地研(yan)究研(yan)究中(zhong)国的(de)饮食文(wen)化不可(ke)。那(nei)时我(wo)(wo)将(jiang)在家(jia)里(li)推出伙食改革(ge)十(shi)大措(cuo)施，一并色香味俱全，物美价廉，最(zui)低投资最(zui)大效益(yi)，全家(jia)伙食水平翻一番，让他(ta)们个个拍手称快。只是(shi)这(zhei)么想象，在家(jia)里(li)可(ke)从没说过。最(zui)怕听爸爸叹息(xi)：“唉(ai)，你可(ke)真不像是(shi)我(wo)(wo)的(de)女儿。”一个师范生(sheng)就跟我(wo)(wo)这(zhei)么“牛”。也许，我(wo)(wo)将(jiang)来真没准去扫大街。

有这(zhei)种意识活动的不(bu)只我一(yi)个(ge)人。

×年×月×日

我听见前(qian)排B对(dui)张(zhang)建说，考大学也没有希望，时(shi)常琢磨(mo)将来找个什么事做。张(zhang)建马上予以严厉的(de)(de)批评：灰心生失(shi)望，失(shi)望生动(dong)摇，知(zhi)不(bu)知(zhi)道？得有点(dian)儿咬定青山(shan)不(bu)放松的(de)(de)雄心和壮志未酬誓不(bu)休的(de)(de)壮志，知(zhi)不(bu)知(zhi)道？现(xian)在是什么时(shi)期，知(zhi)不(bu)知(zhi)道？……

讨论非常激烈。

弄得前排的“小(xiao)孔眼镜”都有些(xie)坐立(li)不安。

“老师说高三生要保持(chi)‘安定团结的政(zheng)治局面’。”

“没(mei)大事儿，‘人民内部(bu)矛盾’。”张建说完一咧嘴。

×年×月x日

数学模拟又考(kao)了个58分，我精疲(pi)力竭地推开寝(qin)室的(de)(de)门。迎面墙壁上(shang)贴着刘德华(hua)的(de)(de)大幅照片。没有(you)人，真想走过去亲一(yi)下华(hua)仔(zi)那张俊朗的(de)(de)脸，华(hua)仔(zi)温柔顽皮(pi)的(de)(de)笑(xiao)容，宽慰(wei)我心(xin)，驱(qu)赶(gan)我心(xin)上(shang)忧云。这样想来(lai)，脸就开始发热，一(yi)直(zhi)烧(shao)到(dao)耳根。不(bu)好，华(hua)仔(zi)是(shi)伙伴们一(yi)起(qi)从书店里(li)买来(lai)的(de)(de)，华(hua)仔(zi)是(shi)大家的(de)(de)，这不(bu)好，很(hen)不(bu)好。

整个晚(wan)上，徐嘉都(dou)在唱(chang)一(yi)(yi)(yi)首深沉得可与电视剧《诸葛(ge)亮》、《孔丘(qiu)》的曲调媲(pi)美、只有(you)用古筝(zheng)才(cai)能伴奏的歌。道不(bu)尽什么(me)味道的一(yi)(yi)(yi)种味道，充满(man)了整个小室(shi)，唱(chang)得室(shi)里的每(mei)一(yi)(yi)(yi)个人如入(ru)幻境(jing)。我品辨(bian)了半天，才(cai)听清，原(yuan)来是一(yi)(yi)(yi)句：“云游移，梦游移，风(feng)水一(yi)(yi)(yi)去(qu)不(bu)复兮。”

×年×月×日

一(yi)(yi)(yi)课桌上的各种资料、参考书、习题集一(yi)(yi)(yi)天(tian)(tian)天(tian)(tian)地堆积起来，每(mei)一(yi)(yi)(yi)个高三(san)生的头也(ye)就一(yi)(yi)(yi)天(tian)(tian)天(tian)(tian)地深埋下去。

一本语文的(de)(de)《考前365练(lian)》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de)(de)“失误”。阅读分析题竞选(xuan)了一篇(pian)(pian)情调极浓的(de)(de)《永远(yuan)的(de)(de)蝴(hu)蝶》，这(zhei)是(shi)一篇(pian)(pian)抒发一个青年男子(zi)伤感念旧的(de)(de)散(san)文，写(xie)他的(de)(de)女朋(peng)友(you)樱子(zi)撑着一把(ba)小伞过(guo)马路帮他寄信出了车祸(huo)，“我缓缓睁开(kai)眼，茫然(ran)地(di)站在骑楼下……没(mei)有人知道躺在街面上的(de)(de)，就是(shi)我的(de)(de)，蝴(hu)蝶。”

我(wo)的(de)泪水在(zai)不(bu)知不(bu)觉中滑(hua)落，终(zhong)于伏在(zai)桌上啜泣不(bu)止，不(bu)是哭(ku)樱子，是哭(ku)我(wo)自己，哭(ku)所有的(de)高三生，哭(ku)这黑色的(de)高三情绪。

窗(chuang)外(wai)，初冬在飘毛(mao)毛(mao)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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