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草
苏教(jiao)版八年(nian)级上册语文第４课(ke)课(ke)文原(yuan)文 作者：王愿坚
——一位(wei)藏(zang)族同志指着当年红军走过(guo)的草地，说(shuo)：“就在这里，在奶粉(fen)厂旁边，我们(men)要建一座糖厂，这里是最(zui)甜的地方(fang)。”
二班长杨光从昏(hun)迷中醒过来的(de)时候(hou)，天(tian)(tian)已经放亮了。他欠起身(shen)子，四下(xia)里打(da)量着，回想着，好(hao)半天(tian)(tian)才弄(nong)明白：自(zi)己是躺在湿漉(lu)漉(lu)的(de)草(cao)地里。
昨天，也就(jiu)是过草地(di)的(de)(de)第(di)四天，快要宿营(ying)的(de)(de)时候，连长把他(ta)叫了去，要他(ta)们(men)班到(dao)右前方一(yi)(yi)个小高地(di)上，担(dan)任警戒。他(ta)们(men)赶到(dao)了指定地(di)点，看好(hao)(hao)哨位，搭好(hao)(hao)帐(zhang)篷，已经黑上来了。就(jiu)是他(ta)，动手去解决吃饭的(de)(de)问(wen)题。他(ta)提着(zhe)把刺刀，围着(zhe)山(shan)丘转了半(ban)(ban)天，才找到(dao)了一(yi)(yi)小把水(shui)芹(qin)菜和(he)牛(niu)耳大黄。正发愁呢，忽然看到(dao)小溪边上有一(yi)(yi)丛野(ye)菜，颜色青翠(cui)，叶子肥嫩(nen)，他(ta)兴冲冲地(di)砍了一(yi)(yi)捆拿回来，倒进那半(ban)(ban)截(jie)“美孚(fu)”油(you)桶里，煮了满满一(yi)(yi)锅。
谁(shei)知道，问题就(jiu)(jiu)发(fa)生在(zai)(zai)这些野菜上(shang)(shang)了(le)：换第三班(ban)岗的时间(jian)还不到，哨(shao)兵(bing)就(jiu)(jiu)捂(wu)着肚子回(hui)来，把(ba)他(ta)叫醒了(le)。他(ta)起来一看，班(ban)里同志们有(you)(you)的口吐白沫，有(you)(you)的肚子痛(tong)得(de)满地(di)打滚，有(you)(you)的舌头都(dou)僵了(le)。倒是(shi)他(ta)和(he)党(dang)小组长(zhang)因为(wei)吃得(de)不多，症状(zhuang)还轻些，于是(shi)两人(ren)分(fen)工，一个留下警戒和(he)照顾同志们，一个向亡级报告。就(jiu)(jiu)这样，他(ta)摸黑(hei)冲进(jin)了(le)烂(lan)草地(di)；开始是(shi)跑，然(ran)后是(shi)走，最后体(ti)力实(shi)在(zai)(zai)支持不住(zhu)了(le)，就(jiu)(jiu)在(zai)(zai)地(di)上(shang)(shang)爬(pa)。爬(pa)着，爬(pa)着，不知什么时候昏过(guo)去了(le)。
当(dang)一(yi)切(qie)都回想(xiang)起来(lai)了(le)以(yi)后(hou)，他的心像火燎(liao)一(yi)样焦灼了(le)。他用步枪支(zhi)撑着(zhe)．挣(zheng)扎着(zhe)站(zhan)起来(lai)，踉踉跄(qiang)跄(qiang)地(di)走上(shang)了(le)一(yi)个山包。
这时，太阳冒红了，浓(nong)烟似(si)的(de)雾气正在消散(san)。他观(guan)察着，计算着，判(pan)断着方位。看来，离开(kai)班哨位置已经是十里(li)开(kai)外了，可(ke)是看不到(dao)连、营部(bu)队宿营地的(de)影(ying)子。显(xian)然是夜里(li)慌乱中迷失了方向。不行．得赶快找(zhao)部(bu)队去(qu)，救同志(zhi)们的(de)生命(ming)要(yao)紧呵!
他(ta)正要举步，忽然薄(bo)雾里(li)传来(lai)了人(ren)声(sheng)。人(ren)声(sheng)渐(jian)渐(jian)近了，人(ren)影也(ye)显现出来(lai)，是一支小(xiao)队伍。走在前面的是几个(ge)徒手的军(jun)人(ren)，后面是一副担架(jia)。
他急忙迎上几步(bu)，看(kan)得(de)更清楚了：前(qian)面(mian)一(yi)个人的挎包上还有一(yi)个红色(se)的十字。
“好，同志们有救了(le)!”他狂喜地(di)(di)喊道。跑是没有力气了(le)。他索性把枪(qiang)往怀里一抱，就地(di)(di)横倒身躯，沿着山坡滚(gun)下山去。
就(jiu)在(zai)他滚到(dao)山(shan)包(bao)下停住(zhu)的(de)时(shi)候，正好赶在(zai)了那支小队伍的(de)前头。
人群(qun)和(he)担架都(dou)停下了。背红十字挎包的人飞步(bu)跑(pao)来，弯腰扶起他，关切地问道(dao)：“你(ni)怎(zen)么(me)啦(la)?”
杨光定了定神(shen)，把事情讲了讲。未了，他紧紧抓住了那人(ren)的挎包，恳求地(di)：“医生同志，快去吧!晚了，人(ren)就(jiu)没救啦!”
医(yi)生(sheng)看看背后的担架，又看看杨光(guang)，为难地摇摇头：“同(tong)志(zhi)，我们还有紧急任务(wu)！”
“什么任务能比救人还要紧?”
医生指着担架(jia)：“我们也是要救人哪!”
杨(yang)光这(zhei)才看清楚(chu)，担架(jia)上(shang)躺着一个人。一床灰(hui)色的旧棉(mian)毯严严地盖在上(shang)面。
“那边的同志很(hen)危险!”杨光焦(jiao)急(ji)地叫起来。他伸开手拦(lan)住了路口，大声(sheng)地：“你(ni)(ni)不去，我就不放你(ni)(ni)走!”话一下子僵住了。
担架响了一声，毯(tan)子动了一下。
医生有点(dian)愠怒(nu)地(di)看(kan)了(le)(le)(le)杨(yang)光一眼：“你这个同(tong)志，有话不(bu)会小(xiao)点(dian)声说?你知道吗?这是……”他(ta)压低了(le)(le)(le)声音，说出了(le)(le)(le)那个全(quan)军都敬爱(ai)的(de)人(ren)的(de)名字，然(ran)后解(jie)释地(di)说道：“他(ta)病得很厉害哪；昨天开(kai)了(le)(le)(le)一夜的(de)会，刚才又(you)发起(qi)高烧(shao)，人(ren)都昏迷了(le)(le)(le)。”“什么，周(zhou)(zhou)副主席?”杨(yang)光立(li)时(shi)惊住了(le)(le)(le)。对于这位敬爱(ai)的(de)首(shou)(shou)长，杨(yang)光不(bu)但(dan)知道．还曾(ceng)亲(qin)眼看(kan)见(jian)过(guo)。在(zai)(zai)遵义战(zhan)役之前，这位首(shou)(shou)长曾(ceng)经亲(qin)自到(dao)他(ta)们团作过(guo)战(zhan)斗动(dong)员。在(zai)(zai)部(bu)(bu)队(dui)开(kai)上去(qu)围攻(gong)会理的(de)时(shi)候，连(lian)队(dui)在(zai)(zai)路边休息，他(ta)也曾(ceng)亲(qin)眼看(kan)见(jian)周(zhou)(zhou)副主席和毛主席、朱总(zong)司令一道，跟战(zhan)士们亲(qin)切交谈。可是，现在(zai)(zai)竟然(ran)病倒在(zai)(zai)草地(di)上。而他(ta)，却在(zai)(zai)首(shou)(shou)长赶去(qu)卫生部(bu)(bu)救治的(de)路上，拦住了(le)(le)(le)他(ta)的(de)担架(jia)……他(ta)惶惑地(di)望(wang)着担架(jia)，一时(shi)竟不(bu)知如何(he)是好了(le)(le)(le)。
就(jiu)在这(zhei)时毯(tan)子(zi)被掀开(kai)了，周副主(zhu)席缓慢地欠起了身，朝着杨光招(zhao)了招(zhao)手。
杨(yang)光不安地走过去(qu)。他深情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de)脸，却不由(you)得(de)大吃一(yi)惊：由(you)于疾病的(de)折磨(mo)，这位敬爱的(de)首长面容变化多大呵!他觉得(de)心(xin)头像刀在绞，眼睛一(yi)阵酸涩(se)，竟然(ran)连敬礼也(ye)忘了。
周副主席显(xian)然刚(gang)从(cong)昏迷中醒来。他(ta)费(fei)了好(hao)大劲(jing)，才把身躯往担(dan)架(jia)边上移开(kai)了些，然后(hou)，拉住杨光的衣(yi)角，把他(ta)拽到担(dan)架(jia)空出的半(ban)边坐(zuo)下来。
靠着(zhe)警卫员(yuan)的(de)扶持，周副(fu)主席在担架(jia)上半(ban)坐起来。他慢慢抚摸(mo)着(zhe)杨光那湿(shi)漉漉的(de)衣服，又摸(mo)摸(mo)杨光的(de)额头，亲(qin)切地说(shuo)道：“这么说(shuo)，你们是吃了有毒的(de)野菜?”
“是。”杨(yang)光点了点头。
“那种(zhong)野菜是什么样(yang)子(zi)呢?”
“这就(jiu)是(shi)。”杨光(guang)从(cong)怀(huai)里掏出一棵野菜(cai)。为了便于医生(sheng)救治，他临走时带上了它。
周副主席接过野(ye)(ye)菜(cai)，仔细端(duan)详(xiang)着(zhe)(zhe)。野(ye)(ye)菜(cai)有些蔫(nian)巴(ba)了，但样子还可以看得出来：有点像(xiang)野(ye)(ye)蒜(suan)苗，一层暗红色(se)(se)的(de)(de)(de)薄皮包着(zhe)(zhe)白色(se)(se)的(de)(de)(de)根，上面(mian)挑(tiao)着(zhe)(zhe)四片互生的(de)(de)(de)叶(ye)子。看着(zhe)(zhe)，不知是(shi)由于疲(pi)累还是(shi)怎(zen)的(de)(de)(de)，他(ta)倚在警卫员的(de)(de)(de)肩头，仰起了头，眼里(li)浮(fu)上了异常的(de)(de)(de)严肃的(de)(de)(de)神(shen)情。
杨光担心(xin)地看(kan)着(zhe)周副主(zhu)席(xi)，他弄不明白：首(shou)长(zhang)为什么对这(zhei)棵野(ye)菜(cai)这(zhei)么关心(xin)。他刚(gang)想(xiang)劝首(shou)长(zhang)休(xiu)息，周副主(zhu)席(xi)又问了：“这(zhei)野(ye)菜(cai)，多半是长(zhang)在什么地方(fang)呢?”
杨光想了想：“在背阴靠水的(de)地方。”
“味(wei)道呢(ni)?还(hai)记得(de)吗?”杨光(guang)摇(yao)了摇(yao)头。因为是煮(zhu)熟了吃的(de)，没有(you)尝(chang)过。
周副主席又举起那棵野菜看(kan)了看(kan)，慢慢地(di)把它放进(jin)嘴里。医生惊呼(hu)着扑过来(lai)，野菜已经(jing)被咬下了一点。
周副主席那干裂的(de)嘴唇闭住(zhu)了，浓密的(de)胡须不(bu)停地抖动着(zhe)，一双浓眉渐渐皱紧了。嚼了一阵，吐掉了残渣，把(ba)那棵野菜(cai)还给(ji)杨光，嘱(zhu)咐道：“你记着(zhe)，刚进嘴的(de)时(shi)候(hou)，有点涩，越嚼越苦。”
杨光(guang)(guang)又点了(le)点头(tou)。周副(fu)主席把声音提高(gao)了(le)些，用命令(ling)的(de)(de)(de)(de)语气(qi)讲话了(le)。他的(de)(de)(de)(de)命令(ling)是(shi)(shi)非常明确(que)的(de)(de)(de)(de)：要(yao)医生马上按杨光(guang)(guang)指出的(de)(de)(de)(de)方(fang)向，去(qu)救治中了(le)毒的(de)(de)(de)(de)战士们。他又要(yao)担架抬(tai)上杨光(guang)(guang)，用最快的(de)(de)(de)(de)速(su)度赶到总部去(qu)报告(gao)。他的(de)(de)(de)(de)命令(ling)又是(shi)(shi)十分(fen)具体的(de)(de)(de)(de)：要(yao)求总部根据杨光(guang)(guang)他们的(de)(de)(de)(de)经验，马上给部队下发(fa)一个切勿食(shi)用有(you)毒野菜(cai)的(de)(de)(de)(de)通报。在(zai)通报上，要(yao)画上有(you)毒野菜(cai)的(de)(de)(de)(de)图形(xing)，加(jia)上详细的(de)(de)(de)(de)说明，而且，最好(hao)是(shi)(shi)附(fu)上标本。
一(yi)个(ge)年轻的(de)卫生员(yuan)，还在听到谈(tan)论有毒野(ye)(ye)菜的(de)时候(hou)，就在路旁打开了挎(kua)包，把(ba)满满一(yi)挎(kua)包沿路采来的(de)野(ye)(ye)菜倒出来，一(yi)棵棵翻拣、检查着(zhe)。这会(hui)儿，听到了首长下(xia)达的(de)命(ming)令，惊慌(huang)地叫起(qi)来：“那……你(ni)呢?”
“你(ni)们扶我走(zou)一(yi)会儿嘛!”周副主(zhu)席微哭看(kan)伸出了一(yi)个(ge)指头，又摊开(kai)丁(ding)平掌(zhang)，“看(kan)，是一(yi)个(ge)多(duo)呢还是五个(ge)、或(huo)者(zhe)上万(wan)个(ge)多(duo)呢?”
谁也想不出(chu)更好的做法了，而争辩是没有用的。一时，全部默默不作(zuo)声了。只有晨(chen)风吹过荒漠(mo)的草地，撕掠着青草，发出(chu)飒飒的声响(xiang)。
卫生员抽噎厂两声．突然抓起一把野菜，光火(huo)地：“都是敌人(ren)的围追堵截(jie)．逼(bi)着我(wo)们走草(cao)地，逼(bi)得(de)我(wo)们吃(chi)草(cao)！”
“吃(chi)草(cao)。嗯(ng)，说得(de)好啊!”周副(fu)主席严肃(su)地(di)点了点头，“革命斗(dou)争，需要我们吃(chi)草(cao)，我们就去(qu)吃(chi)它(ta)。而且(qie)，我们还要好好总结经验，把草(cao)吃(chi)得(de)好一些!”
“应该(gai)感谢(xie)他们(men)，感谢(xie)这(zhei)(zhei)些(xie)同(tong)志用生(sheng)命(ming)和健(jian)康为(wei)全(quan)军换来了经验(yan)。也要(yao)记住这(zhei)(zhei)些(xie)草!”稍稍喘息了一(yi)下，他又说下去，不过，话却温和多了，语气里透着深(shen)(shen)深(shen)(shen)的感情：“等你们(men)长大了，就会想起这(zhei)(zhei)些(xie)草，懂得(de)这(zhei)(zhei)些(xie)草；就会看到(dao)：我们(men)正是因为(wei)吃(chi)草吃(chi)得(de)强大了，吃(chi)得(de)胜利了”
这些话，从那(nei)瘦弱(ruo)的(de)身躯里，从那(nei)干裂的(de)嘴唇里发出来(lai)，又慢，又轻，可是，它却像沉雷一样隆(long)隆(long)地(di)滚(gun)(gun)过草地(di)，滚(gun)(gun)过红军(jun)战士的(de)胸膛。
杨光激动地(di)(di)听着(zhe)。就在(zai)这一霎(sha)，他(ta)看到(dao)了伟(wei)大(da)战士(shi)的(de)那颗(ke)伟(wei)大(da)的(de)心。顿时，他(ta)觉得自己变得强大(da)了，有力了，这力量(liang)足(zu)足(zu)能一气走出(chu)草地(di)(di)。他(ta)向着(zhe)敬(jing)爱的(de)周副主席深情地(di)(di)举手敬(jing)礼，然后，那紧握着(zhe)野(ye)菜的(de)手猛地(di)(di)一挥，转身(shen)向总部所在(zai)的(de)方向跑(pao)去。
医生向卫(wei)生员(yuan)嘱咐了句(ju)什么，也(ye)紧(jin)抓着那个红(hong)十字(zi)挎包(bao)，向另一(yi)个方向跑(pao)去。
周副主席望着两个人渐渐远去的(de)背(bei)影，耳边传来(lai)警卫员的(de)话音(yin)。话是对(dui)着小卫生员说的(de)：“……看(kan)你说的(de)，为(wei)革命嘛，我们吃(chi)的(de)是草，流的(de)是血(xue)，可我们比那(nei)些花天(tian)酒地的(de)敌人高尚得多(duo)，也(ye)强大得多(duo)呀!……”
周副(fu)主席那(nei)浓浓的胡须绽开来，宽慰地笑了。他(ta)笑得那(nei)么爽朗(lang)，那(nei)么开心。自从患病以(yi)来，他(ta)还(hai)是头一次笑得这(zhei)么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