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眼
刘志学
好字画的陈(chen)四(si)仙，是(shi)骑河镇上唯一(yi)的看病(bing)先生，因为(wei)诊病(bing)、进药、买字画一(yi)类的事儿，常到七十里(li)外(wai)、黄(huang)河对岸的省城开封去(qu)。因而，很多外(wai)边(bian)的消息，都是(shi)陈(chen)四(si)仙带到镇上来(lai)的，但这次(ci)，陈(chen)四(si)仙却从城里(li)带来(lai)了一(yi)个旗人。
旗(qi)(qi)人是陈四(si)仙多年的(de)(de)老朋(peng)友(you)，汉(han)名叫(jiao)金辨芝(zhi)，三十多岁，随手(shou)端(duan)着一(yi)(yi)(yi)个银(yin)制(zhi)的(de)(de)大水烟袋，说起话(hua)来，一(yi)(yi)(yi)口(kou)的(de)(de)“里城音儿”，一(yi)(yi)(yi)听就(jiu)知(zhi)道是从(cong)北京城里出来的(de)(de)。金辨芝(zhi)见多识广，过(guo)手(shou)的(de)(de)名人字画不计(ji)其(qi)数，自小练成(cheng)了(le)一(yi)(yi)(yi)双法眼。前段(duan)日子，陈四(si)仙用古(gu)方治愈了(le)自己的(de)(de)肺痨，一(yi)(yi)(yi)高兴，去大相国寺后头捡漏(lou)，花(hua)二百现洋买了(le)一(yi)(yi)(yi)幅徐渭(wei)的(de)(de)《古(gu)道青藤(teng)图》，正有心想请金辨芝(zhi)给(ji)看看，碰(peng)巧冯(feng)玉祥在(zai)开(kai)封遗散旗(qi)(qi)营，于是，俩人就(jiu)到了(le)骑河镇(zhen)。
好茶(cha)好酒为(wei)伴儿，与金辨(bian)芝(zhi)(zhi)聊了(le)几日(ri)后，陈四仙终于(yu)挂(gua)出了(le)那幅《古道(dao)青藤图(tu)》：“辨(bian)芝(zhi)(zhi)兄，您给搭(da)个眼(yan)儿。”
金辨(bian)芝端(duan)着自己那个大水烟(yan)袋(dai)，“咕噜咕噜”地(di)抽(chou)了几口烟(yan)之后，在那幅画前(qian)踱(duo)来踱(duo)去，眯着眼(yan)睛，看款(kuan)识、看笔韵、看墨(mo)色(se)，再看……
陈(chen)四仙(xian)屏着气，看辨芝走来走去，只看不语，顿时呼吸粗了起来。
终于，金辨芝(zhi)扭(niu)过身来，“呼噜(lu)(lu)呼噜(lu)(lu)”又(you)抽了几口烟，问“四哥(ge)，您(nin)多少(shao)钱到手的?”
“二……二百块钢洋!”陈四仙伸出俩手指(zhi)，冲金辨芝晃了晃，另(ling)一只手抚着胸口，嗓子里嘶嘶地开始发喘。
“缘(yuan)分!能在这(zhei)小镇上见到徐渭神品，缘(yuan)分啊!”金辨芝这(zhei)话出(chu)口后，陈四仙嗓子里的嘶(si)嘶(si)渐(jian)(jian)渐(jian)(jian)落(luo)了。
在骑河镇小住了(le)几(ji)个月，金(jin)辨芝要(yao)走(zou)了(le)。临走(zou)，他(ta)要(yao)了(le)陈四(si)仙灸病用(yong)的(de)(de)几(ji)根银针，说：“四(si)哥，行里规矩(ju)，替人掌眼，不能(neng)落空。这针，算是我的(de)(de)酬劳(lao)吧。”
金辨芝这(zhei)一走(zou)，陈四仙就再也(ye)没见过他。听(ting)开封城里人(ren)说，他去(qu)天津卫。
十六年过(guo)去(qu)了(le)，日(ri)(ri)本(ben)人打开封。骑(qi)河镇被(bei)日(ri)(ri)本(ben)人占了(le)后(hou)，陈四仙被(bei)日(ri)(ri)本(ben)人扣了(le)，要他给(ji)受伤的日(ri)(ri)本(ben)兵治刀(dao)枪(qiang)伤。日(ri)(ri)本(ben)人在搜查他的诊所时，发现了(le)那幅《古(gu)道青藤图》。陈四仙见了(le)，胸口忽然一闷，嗓子嘶(si)嘶(si)地响，肺(fei)痨(lao)犯了(le)。
一个日军(jun)大佐看到那画时，惊呼：“徐渭，支(zhi)那明朝大画家!金(jin)辨芝(zhi)的，有请!”
一听(ting)“金(jin)辨芝”三个字，陈四(si)仙心里咯噔一下，刺(ci)疼!
不一会儿，一个日(ri)军下(xia)士(shi)跑来，伏在大佐(zuo)耳(er)朵上(shang)说了(le)一通日(ri)本话(hua)之(zhi)后，大佐(zuo)的(de)脸色突(tu)然变(bian)了(le)。
等陈四仙再(zai)见到(dao)金辨芝时，他已(yi)经瞎了。
夜(ye)里(li)，陈四仙和金(jin)辨芝被关(guan)在一起，这(zhei)才知道(dao)(dao)，还在天津卫的时(shi)候，金(jin)辨芝就(jiu)被日(ri)军(jun)抓住来为他们劫得的古玩珍(zhen)宝掌(zhang)眼，一路(lu)到了(le)骑河镇(zhen)，他听说日(ri)军(jun)掠了(le)《古道(dao)(dao)青(qing)蕂图(tu)》，就(jiu)趁人不备，用当年从(cong)陈四仙这(zhei)儿拿走银针刺瞎了(le)双眼。
“辨芝兄弟，你这是(shi)……”陈(chen)四仙不解。
“我如果(guo)说实话，他们就会杀了(le)你!”十(shi)年不见，金辨(bian)芝还是一(yi)口“里城音儿”。
“啊?”陈(chen)四仙(xian)猛咳了几声，吐出一血来(lai)。
“那(nei)幅画，是新活(huo)儿!”金辨芝忽然说。
“你说啥?!那你当年……”陈四仙忽(hu)然觉(jue)得心里一(yi)阵轻(qing)松，呼(hu)吸也畅快(kuai)了不少(shao)。
“我(wo)那时要说实话，你肺痨(lao)刚好，又花了二百(bai)块现洋，会经受不(bu)起，有性命之(zhi)虞。”金(jin)辨芝一只手捂着还在作疼的眼(yan)睛，慢吞吞地说。
“那这次，你何苦(ku)刺目(mu)?还那样说，不(bu)就得了?”陈四仙已经不(bu)喘(chuan)了，他抚(fu)摸着(zhe)老友的盲眼。
金(jin)辨芝苦笑了一(yi)声，说：“这次(ci)?日军中也有不少行家。我说实话(hua)，你(ni)一(yi)个人活不成;我说假话(hua)，咱(zan)俩都得(de)送命!唉……掌(zhang)眼(yan)，掌(zhang)眼(yan)，给畜(chu)生掌(zhang)眼(yan)，不如(ru)瞎掉!”
陈四仙长叹一声，落下泪(lei)来。
(选(xuan)自《短小(xiao)说》2010年第8期，有删节)
(1)下列各句对文章内容(rong)的分析(xi)与概括，不准确的两项(xiang)是()()(6分)
A.金(jin)(jin)辨(bian)(bian)芝(zhi)看(kan)到患肺痨刚痊愈(yu)的(de)(de)朋(peng)友买了(le)(le)赝品，顾及到朋(peng)友的(de)(de)病情(qing)，就说(shuo)了(le)(le)假话，救了(le)(le)朋(peng)友一命(ming);当日本人要金(jin)(jin)辨(bian)(bian)芝(zhi)鉴别《古道青(qing)藤图》时，在生死抉择的(de)(de)关口，他毅(yi)然刺瞎(xia)了(le)(le)双眼(yan)，这样既挽救了(le)(le)朋(peng)友的(de)(de)性(xing)命(ming)，又终止了(le)(le)替日本人掌眼(yan)的(de)(de)生活，可谓是有勇有谋(mou)。
B.金辨(bian)芝为了救朋(peng)友(you)一命，不(bu)惜冒让“掌眼”这个名声蒙损的(de)风险(xian)，甚至刺瞎双(shuang)目(mu)，在友(you)情面(mian)前他(ta)成就了“小我”;为了国家的(de)文(wen)物不(bu)被日寇抢掠(lve)，他(ta)不(bu)惜毁目(mu)自残，这一壮举成就了他(ta)的(de)“大我”。
C.金(jin)辨芝为(wei)了保住陈四仙(xian)的性(xing)命(ming)，把赝品(pin)说成了真(zhen)(zhen)品(pin)，在他的心里(li)(li)救人比讲(jiang)真(zhen)(zhen)话(hua)更(geng)重要;面对跟日本人讲(jiang)真(zhen)(zhen)话(hua)，陈四仙(xian)就要丢性(xing)命(ming)，不讲(jiang)真(zhen)(zhen)话(hua)，两人都(dou)难活(huo)的生死选择，金(jin)辨芝毅然用银(yin)针刺瞎了双(shuang)目，用自残的方(fang)式再次救了朋友一命(ming)，在他眼(yan)里(li)(li)，救人是做人的底(di)线(xian)。
D.日本(ben)人让金辨芝鉴(jian)别《古道青(qing)藤(teng)图》的真伪，但(dan)他宁(ning)肯刺瞎双(shuang)目也不(bu)与之配合(he)，这表现了他宁(ning)折不(bu)弯的刚毅个性。只(zhi)是代价太大了。
E.陈四(si)仙(xian)能(neng)用古方治自(zi)己的(de)(de)(de)病，而且和金辨芝是多年的(de)(de)(de)朋友，朋友分(fen)别时要他的(de)(de)(de)银针，他就(jiu)应该警(jing)觉，意识到画可能(neng)是赝(yan)品。那(nei)样就(jiu)不会有(you)那(nei)么大的(de)(de)(de)牺牲了。
(2)小说细节(jie)描写非常传神，请分(fen)(fen)析下(xia)面两(liang)处细节(jie)描写的妙处。(6分(fen)(fen))
①“二……二百块(kuai)钢洋!”陈四仙伸出俩手指，冲(chong)金辨(bian)芝晃了(le)晃，另一只(zhi)手抚着胸口(kou)，嗓(sang)子里嘶(si)(si)嘶(si)(si)地开始发喘。
②一(yi)听“金辨芝”三个字(zi)，陈(chen)四仙心里咯噔一(yi)下，刺疼!
(3)本文情节设置巧妙，伏(fu)笔迭出，处处照应。请就伏(fu)笔照应作简要(yao)分(fen)析。(6分(fen))
(4)这(zhei)篇小说的主人(ren)公是(shi)陈四仙(xian)还是(shi)金(jin)辨芝(zhi)?请探究。(8分(fen))
参考答案
(1)DE(6分答对一个给3分)(“这表现了他宁折不弯的刚毅个性”没有抓住实质，说法不准确，因为小说的主题是表现金在外来侵略者面前表现的爱国家的民族气节“。代价太大了”也不对。在非常情况下保持民族气节牺牲自我不能用代价衡…小说专题阅读训练100则答案…全治愈，是金说假话的(de)(de)原因，表现了(le)金重友(you)宜的(de)(de)品格(ge)。③金为陈鉴(jian)定(ding)名画后(hou)要几根(gen)银针(zhen)是伏笔，用当年(nian)拿走的(de)(de)银针(zhen)刺瞎双眼，表现金的(de)(de)民族气节。(答两(liang)点并略加分(fen)析给满分(fen))
(4)(8分).主(zhu)要人物应该(gai)是金辨(bian)(bian)(bian)芝：一是因为题目叫“掌眼(yan)”，小说(shuo)情(qing)节围绕(rao)金“掌眼(yan)”展开;二(er)是从(cong)金辨(bian)(bian)(bian)芝的身上(shang)表现(xian)了小说(shuo)重友情(qing)、爱(ai)国家的主(zhu)旨;三是金辨(bian)(bian)(bian)芝的形象在(zai)文中(zhong)塑造得更为突出，更为丰满。而陈四仙在(zai)行文中(zhong)起到了线索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