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小说阅读：周海亮《伤口》

他坐在正午的阳光里，面前的细铁架上绑一只白晃晃的口琴。①他的额头和脸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他微笑着，尽量用口琴吹出悦耳并且连贯的曲子。可(ke)是那(nei)曲子并不(bu)连(lian)贯，它断断续(xu)续(xu)，调子甚至跑(pao)出很远。他端坐着，脸(lian)(lian)上露出抱歉的表情(qing)，口琴声却并不(bu)停歇。他旁(pang)边(bian)放(fang)一个红色的小塑料桶(tong)，偶尔有行(xing)(xing)人走上前来(lai)，往塑料桶(tong)里扔一张零钞或者一枚硬(ying)币。他并不(bu)看(kan)行(xing)(xing)人，更不(bu)理会那(nei)个塑料桶(tong)。他只顾吹他的口琴。可(ke)是他的脸(lian)(lian)上分明(ming)写着感激，对(dui)好心人，对(dui)一张零钞，或者一枚硬(ying)币。

和着(zhe)曲子，他的(de)脸上表情(qing)丰富。人们注(zhu)意到他肘部以下的(de)袖(xiu)筒(tong)空空荡荡，那袖(xiu)筒(tong)随着(zhe)他身体(ti)的(de)微小(xiao)动(dong)作(zuo)而轻(qing)轻(qing)摆(bai)动(dong)。

男(nan)人带儿子横(heng)穿了马路。他们站(zhan)在(zai)不远处(chu)听(ting)他吹琴(qin)，男(nan)孩(hai)说(shuo)那里有个人在(zai)“演奏(zou)”。男(nan)人说(shuo)他是乞丐(gai)，他不过是在(zai)胡乱(luan)地吹口琴(qin)。男(nan)孩(hai)坚持(chi)说(shuo)，不，不，他在(zai)认真地演奏(zou)。

然后，男孩跟(gen)父亲要(yao)十块钱。

什(shen)么？男人吃(chi)了一惊。

五块钱也行。男孩让了一步。

你要(yao)给(ji)那个乞(qi)丐五块钱(qian)？

是，我想给他(ta)五块钱(qian)。男孩认真地说，我们听了他(ta)的(de)演奏，我们应该付钱(qian)……他(ta)那么(me)认真，他(ta)没有胳膊……

男人想了想，掏出五块钱递给男孩。男人拉着男孩的手，径直走到他的面前。②恰逢一曲终了，他抬起头，舔一舔干燥的嘴唇，冲男人和男孩笑笑，然后将头深低下来，在肩膀上擦一擦汗水。男孩捏着(zhe)五(wu)块钱(qian)，向前跨一步(bu)，试图将钱(qian)扔进他面前的红色塑(su)料桶。

稍(shao)等(deng)，男(nan)人(ren)说。他将五(wu)块钱重新握到手中。

男孩不(bu)解地看着自(zi)己的父亲。

我得看一(yi)看你的胳膊。男人对(dui)他(ta)说(shuo)。

他再一次抬头，再一次看面前的(de)(de)男人。他的(de)(de)脸呈现(xian)出紫黑的(de)(de)颜(yan)色(se)，分不清是因(yin)了阳(yang)光的(de)(de)照晒还(hai)是因(yin)了男人的(de)(de)话。他的(de)(de)嘴(zui)微张，嘴(zui)唇轻(qing)轻(qing)抖动(dong)，然而，他没有说话。

我得看一看你(ni)(ni)的(de)胳膊。男人(ren)重(zhong)复说，你(ni)(ni)知道，现在骗(pian)子(zi)太多(duo)……我不想(xiang)让我和儿子(zi)再一次受(shou)到欺骗(pian)。我绝对(dui)没有别的(de)意思，我只想(xiang)证(zheng)明你(ni)(ni)是乞(qi)丐……请你(ni)(ni)原(yuan)谅我……

可是(shi)我不是(shi)乞丐。他说。

你不是乞丐？

我不(bu)是乞丐。我只是艺(yi)人———在大街上吹口琴的艺(yi)人。

男人(ren)不知是否(fou)应(ying)该把手里的(de)(de)五块钱扔进塑料桶。他(ta)迟疑着，愣怔不动(dong)。我(wo)还是想看一看你(ni)的(de)(de)胳膊，男人(ren)坚持说，我(wo)真的(de)(de)没有(you)别(bie)的(de)(de)意思，我(wo)只是想证(zheng)明一下……

他(ta)低下头，久(jiu)久(jiu)不(bu)语，然(ran)后，将(jiang)嘴唇(chun)重新凑(cou)近口琴，吹起另一首曲子(zi)。他(ta)似(si)乎完全沉浸到(dao)自(zi)己的(de)曲子(zi)里(li)，对面前的(de)父(fu)子(zi)二人(ren)视若不(bu)见。

男孩看(kan)着父(fu)亲。他感到(dao)不知所措。

最终(zhong)男(nan)人(ren)还是将那五块钱扔进了(le)塑料(liao)桶。他(ta)拉起男(nan)孩，转身，往回走。他(ta)们需要重新横穿马路。

身后(hou)的口琴(qin)声(sheng)戛然(ran)而止。

稍等！他喊住父子二人。他努(nu)力低下头，用牙齿咬开胸前的(de)两(liang)粒纽扣(kou)。一滴(di)汗水恰在(zai)这时滑过额头，滴(di)进他的(de)眼睛。他用一种艰(jian)难并且笨拙的(de)姿势脱下身上的(de)T恤衫，男(nan)(nan)人和男(nan)(nan)孩(hai)同(tong)时看到他丑(chou)陋并且可怜的(de)残肢———的(de)确，他的(de)两(liang)个肘部以下，空(kong)(kong)空(kong)(kong)如也。

男人和(he)男孩，同时愣住。男人开始(shi)不安和(he)尴尬。男人说，对不起。

③他笑一笑，重新用笨拙并且艰难的姿势将T恤衫穿好。他再(zai)一(yi)次(ci)低(di)下(xia)头，用(yong)牙齿仔细地(di)系上胸前(qian)的两粒(li)纽(niu)扣。他抬头看看男人，对男人说，请(qing)收回(hui)您的钱(qian)。

什么？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收回您的(de)钱(qian)。他(ta)重复一遍，我(wo)(wo)想您还(hai)是把(ba)(ba)我(wo)(wo)当(dang)成(cheng)(cheng)了乞(qi)(qi)丐(gai)———只(zhi)有(you)把(ba)(ba)一个(ge)人当(dang)成(cheng)(cheng)乞(qi)(qi)丐(gai)，才会在(zai)意他(ta)是否伤(shang)残……但事实上，我(wo)(wo)并不(bu)是乞(qi)(qi)丐(gai)，我(wo)(wo)只(zhi)是艺人……我(wo)(wo)给您看我(wo)(wo)的(de)胳膊，既(ji)非为了博取您的(de)同(tong)情和(he)怜(lian)悯，更不(bu)是为了得到您的(de)五块钱(qian)……

他用光秃(tu)秃(tu)的(de)肘部指指面前的(de)小(xiao)男孩(hai)，说，我把伤(shang)口(kou)展示出来，只是(shi)想让您的(de)儿(er)子相(xiang)信，这世(shi)上，并(bing)非(fei)所有(you)需要(yao)帮助的(de)人都是(shi)骗(pian)子；这世(shi)上，至(zhi)少(shao)还(hai)有(you)诚实……

他埋下头，再也不肯说话。稍顷，又一支曲子在正午(wu)白晃(huang)晃(huang)的阳光里飘(piao)荡开来。

（选自《小小说选刊》2009年第17期(qi)）

1.标题解(jie)读——联系全文说(shuo)说(shuo)文章以“伤口”为题，有哪几层(ceng)含义。（2分）

2.阐(chan)述原因——吹(chui)口琴者(zhe)为什(shen)么(me)拒(ju)收男(nan)人的五块钱？（2分）

3.感知(zhi)人(ren)物——本文(wen)人(ren)物形(xing)象刻(ke)画细(xi)腻生(sheng)动，其中吹(chui)口琴者给人(ren)留下深刻(ke)印象，请你简要概括一下他(ta)的(de)形(xing)象。（2分）

4.词句(ju)品(pin)味(wei)——文(wen)章画横线处都写到了吹(chui)口琴者(zhe)的“笑”，请揣(chuai)摩三处“笑”有何不(bu)同之处。（3分）

5.手法欣(xin)赏——小说(shuo)在表现人物(wu)形象(xiang)时采用(yong)了(le)对(dui)比的(de)手法，请举例谈谈这样(yang)写(xie)的(de)作用(yong)。（3分）

6.拓展延伸——结合(he)本文和下(xia)面(mian)的材(cai)料，写(xie)出你的探究(jiu)结果。（3分）

材料(liao)一：亲切不可抗拒，但它应该是真诚的，而不是虚假的微(wei)笑或(huo)伪装(zhuang)的面具。——奥列利斯

材料二：春秋时齐国连年灾荒。有个叫黔(qian)敖(ao)(ao)的(de)富户在路边设了一(yi)个粥(zhou)摊来(lai)周济逃(tao)荒的(de)穷人(ren)。一(yi)天(tian)，黔(qian)敖(ao)(ao)看(kan)见一(yi)个人(ren)用袖子蒙着脸，拖着鞋子，没精打采地走过来(lai)，就(jiu)高声喊道：“喂，来(lai)吃(chi)粥(zhou)。”来(lai)人(ren)抬眼看(kan)着黔(qian)敖(ao)(ao)说(shuo)：“我因(yin)为不(bu)吃(chi)嗟来(lai)之(zhi)食才落到(dao)这样(yang)的(de)地步。”说(shuo)完他谢了黔(qian)敖(ao)(ao)又向(xiang)前走去，最终饿死在路边。

参考答案：

1.一是指吹(chui)口琴者伤残的(de)肘部；二是指男人的(de)不信任给吹(chui)口琴者所带来的(de)尊严(yan)与内心(xin)的(de)伤害。

2.因为吹口琴(qin)者不是接受(shou)施(shi)舍的(de)乞丐，而是靠自己的(de)辛(xin)勤付出获(huo)得收入的(de)艺人，男人的(de)不信任和固执(zhi)己见给吹口琴(qin)者带来了极大的(de)心理伤(shang)害。

3.诚实，有骨气，自强……查看全部中考小说阅读训练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