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儿消(xiao)息如瘟(wen)疫似地在公司(si)的走廊里游离(li)，这(zhei)门儿进(jin)那(nei)门出，这(zhei)层上那(nei)层下，滑头到(dao)了极致。

都是关于陈总的。

陈总向(xiang)来春风得意。他的粤(yue)语说(shuo)得很(hen)标准，但(dan)为了与大家(jia)融合，大多数(shu)情况下(xia)他都说(shuo)粤(yue)式(shi)普通(tong)话，别人(ren)刚(gang)开始听不大懂(dong)，渐渐就懂(dong)了，有时就觉得陈总还(hai)挺幽默，爱开个玩笑，有时看女人(ren)也色(se)迷(mi)迷(mi)的。

当了这(zhei)么多年的老(lao)总，大风(feng)大浪经历了，八面玲珑(long)了，上下威风(feng)了，对(dui)一些(xie)芝麻小事也不放(fang)在(zai)眼里了。在(zai)这(zhei)样的老(lao)总手下干活就比较惬意，至少不担忧随时随地骂你娘，随时随地以开(kai)除来(lai)威胁(xie)你。

陈(chen)总还(hai)有(you)两(liang)年(nian)退休(xiu)。他留(liu)着背头，两(liang)鬓已有(you)白霜，但不显得衰老，反(fan)而(er)很有(you)风度，什么(me)岁数的(de)男(nan)人就得有(you)什么(me)样的(de)风度，不能搞错，少年(nian)老成不是什么(me)好(hao)(hao)话(hua)，老不正(zheng)经更(geng)是埋汰人。陈(chen)总腰板老绷得很紧(jin)，竖起的(de)墙(qiang)板似的(de)，那也是装(zhuang)不出来的(de)，男(nan)人腰好(hao)(hao)，一切都好(hao)(hao)。

陈总精力充沛、身体健壮(zhuang)。陪同重要客人吃饭，一(yi)(yi)口气能喝一(yi)(yi)杯路易斯(si)十三，那一(yi)(yi)杯大约是4两(liang)，一(yi)(yi)场酒(jiu)局下来得喝多半瓶。

说南方(fang)人(ren)不(bu)能喝(he)(he)酒，不(bu)会喝(he)(he)酒，从陈(chen)总(zong)身上可(ke)以看出，酒量和(he)祖籍乃至出身没(mei)有(you)任何关系，有(you)些(xie)人(ren)天生(sheng)爱喝(he)(he)酒，有(you)些(xie)人(ren)天生(sheng)爱吃(chi)肉，“天生(sheng)”是一种能耐。

陈总(zong)(zong)时而(er)忙(mang)，时而(er)不(bu)忙(mang)。当老总(zong)(zong)若还忙(mang)得(de)跟陀螺似(si)的(de)，那(nei)是(shi)不(bu)会当老总(zong)(zong)。重要的(de)事(shi)情拍个板，其(qi)他的(de)事(shi)情自(zi)有一大群(qun)类似(si)麻雀似(si)的(de)经理在跑腿。

那(nei)一(yi)天下午，他(ta)(ta)在办公室里看报(bao)纸(zhi)，他(ta)(ta)爱看报(bao)纸(zhi)，如今的报(bao)纸(zhi)越来越厚，但至少报(bao)纸(zhi)的娱乐版他(ta)(ta)是要看的，那(nei)上(shang)(shang)面女人(ren)(ren)多(duo)，尽是些花花事，女人(ren)(ren)穿得(de)也少，你(ni)就(jiu)是看穿纸(zhi)背也无(wu)人(ren)(ren)干涉。看到一(yi)半女人(ren)(ren)时(shi)他(ta)(ta)接了一(yi)个(ge)电话，随后就(jiu)出了办公室，下了楼，上(shang)(shang)了车(che)，去了某处(chu)。

楼(lou)是公(gong)司(si)的(de)楼(lou)，车(che)却不是他的(de)车(che)。车(che)去了哪里(li)，大家都不知道。

秘书也不知道。

电话关机了，家里也没回。

事(shi)前没有任何征兆。董事(shi)长问秘书，秘书嗯(ng)嗯(ng)嗯(ng)地想了半天，说(shuo)不出陈总(zong)有什么(me)异常。报纸上那(nei)些花花绿绿的女(nv)人还在(zai)老(lao)板桌上像(xiang)面饼似的摊着，那(nei)一(yi)版登的是某位当(dang)红(hong)影星亲了前任男友(you)一(yi)个嘴儿。

25个小时后消息传来，陈总(zong)被“双规”了。

人都大吃一惊。在人们的(de)印象中，陈(chen)总是廉(lian)洁(jie)的(de)，他(ta)(ta)没必要(yao)不廉(lian)洁(jie)，他(ta)(ta)年薪100万元，而在总经(jing)理的(de)岗位(wei)上他(ta)(ta)已经(jing)连续(xu)干了10年。除非他(ta)(ta)包(bao)了二奶(nai)，否则(ze)那些薪水(shui)两辈子都吃不完。而陈(chen)总哪(na)里像包(bao)二奶(nai)的(de)人？

人(ren)们摇摇头，没(mei)想到(dao)啊真(zhen)没(mei)想到(dao)啊，陈(chen)总(zong)这样(yang)的人(ren)也(ye)贪(tan)(tan)污。话音都(dou)(dou)不高，看看门，说一半留一半，有(you)点(dian)肾虚的意味，表情也(ye)很暧(ai)昧，暧(ai)昧的事情都(dou)(dou)复杂。知(zhi)人(ren)知(zhi)面(mian)不知(zhi)心呐(na)，我们都(dou)(dou)被(bei)陈(chen)总(zong)欺骗了(le)(le)，这个老陈(chen)———这狗日(ri)的，吃里扒外，怪(guai)不得奖金不见(jian)涨(zhang)呢(ni)，都(dou)(dou)被(bei)他划(hua)拉走(zou)了(le)(le)；这狗日(ri)的，贪(tan)(tan)了(le)(le)不算(suan)，还一次能(neng)喝那么(me)多路易(yi)斯十三，那得多少钱！该抓，该枪毙(bi)！他有(you)没(mei)有(you)女人(ren)？没(mei)听(ting)说？肯(ken)定有(you)，这年头，他这样(yang)的有(you)钱人(ren)没(mei)几个女人(ren)？

3日后，陈总又(you)回来了(le)。原(yuan)来把他叫去是了(le)解(jie)一桩别人的陈年旧(jiu)事(shi)。

大(da)家的样子都是(shi)欢呼雀跃(yue)。当(dang)晚(wan)就(jiu)张罗给陈(chen)总(zong)(zong)压惊(jing)，还(hai)是(shi)喝路易斯十(shi)三，陈(chen)总(zong)(zong)的脸略(lve)有些沧桑，但兴奋(fen)与激动就(jiu)像(xiang)青春痘似(si)的显显地(di)挂(gua)着。陈(chen)总(zong)(zong)把(ba)一杯(bei)路易斯十(shi)三一口气干了(le)时，掌(zhang)声(sheng)四(si)起，格外有力(li)量。

陈总(zong)说，感觉真他奶奶的(de)好(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