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萨和我同校,只是他比我高三班,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上学要乘电车,路相当远,一共八站。刚上学时,妈妈早晨总要送我上车,关照售票员在哪个站叫我下车。后来我认识路了。知道该在哪个站下来。有一次售票员忘了叫,到站我自己下来了。
妈妈还请老师关照我放了学就回家。妈妈知道我什么时侯放学,到时就从店里跑到车站来接我。我下车的中心广场,车子是很多的。
上学一星期以后,我不要妈妈再送我到车站了。
“我自己会,”我说,“请售票员告诉我在什么地方下车,太傻了。如果他忘记叫我,我倒真不想下车。怕他万一想起来,不知道我丢失在哪儿了。那我就要一直乘下去,说不定乘到了非洲。反正我不是小娃娃了。”
“那好吧,明天你自己乘乘车看。”妈妈说。
第二天早晨,我离开时妈妈在窗口对我挥手。走前她叮嘱了半天。一个劲地要我小心,说个没完,我差不多都要迟到了。
“好的,妈妈,我过马路一定先看两边,我一定跟大人同时过去,我在车站上一定站得离电车路远远的等电车来,”我说,“你好像以为我会翻跟头过马路似的。”然后我才离开家。
我说到做到。在中心广场过马路时干等了老半天。大汽车、小汽车、公共汽车和摩托车川流不息。有一个小男孩没有我等得久,他跑到马路对面去了。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有过马路。因为我看到了他没看到的一辆绿色大卡车。等我过马路到站,电车正好到。我上了第一节车厢,在窗边坐下。妈妈给我买好了月季票,在车上我用不着掏钱买票,只要把月季票给售票员看看就行。这月季票拴在我大衣领子里缝着的带子上。我把手伸进大衣,把月季票拉出来一点,售票员看到有月季票就点点头。接着我除了坐在位子上就没事可做了。我准时到学校。一切平平安安。不过放学回家时出了点麻烦。我上的一辆车,那位售票员曾经受过妈妈嘱托照看我。他记错了我是在中心大街而不是在中心广场下车。到了中心广场我要下车时,他不让我下。
“你不是在这里下车,你要坐到下一站。”他说。
他拉我的胳臂。我想挣脱身子。
“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进去坐到下一站吧。”他说。
可是我必须下车。最后我说:“我住在烟囱街,要在这一站下车。”
他这才让我下了车。
电车开走时我太高兴了,用一只手抱住站牌柱子,再转脸去看看它。现在我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但正在这时候,我看见路人当中有一个人在看着我。是妈妈。她还是来接我了。我多么生气呀。“你不该来。你答应过不来的!”我叫道。
“我只是正好要到这里报亭来买份报,”妈妈说。“我忍不往顺便来找找你。不过我报还没有买。你回家去吧。”
路上我走在前面,妈妈隔开两个橱窗的距离跟在后面。到家以后,我当然把售票员和绿卡车的事告诉了妈妈,我们相互拥抱。
现在一直是我自己去上学和放学回家。妈妈知道我在路上十分小心。
每天放学以后,我常留下来一会儿,和我的同班小姑娘在校门外翻杠。我能前翻后翻,还能用膝盖钩着倒挂在上面。我们这样用膝盖钩着倒挂成一长排,然后放开手,脱下帽子来挥动。有时候我们举行翻杠比赛。我们同时开始,每翻一次报一个数。翻久了你会觉得整条街像个球那样在你周围旋转。一个叫克里斯蒂娜·庀伦的小姑娘和我两个经常赢。其他人翻到14,我们已经翻到25了。
有一天大家走光了,只剩下克里斯蒂娜和我一直玩到6点。她问我是不是愿意上她家去看看她的玩具房子。我去了。她住得离学校很远,我们一路上走着去。
克里斯蒂娜的玩具房子确实是全瑞典最漂亮的。她吃东西时让我玩。这房子有3个房间,有真正的楼梯。所有家具都跟真的一样。在浴室里,还能在浴缸后面一个小容器里装上水,一旋开水龙头,水就会流满一浴缸,也跟真的一样。
书架上有微型小书,可以抽出来。它们其实只是些方形小木块,但贴上色彩鲜艳的纸,看着像是书的封面。
最好的恐怕是厨房了。一个围着白围裙的玩偶待在这里。在柜子上和桌子上有厚纸做的盘子,装着一盘盘微型食物:炸鸡、火腿、黄瓜、饼和白帽蛋糕。
这时候我想起我的肚子饿了。
“我现在该回家了,”我对克里斯蒂娜说。“很快就要吃晚饭了。”
“你认识路回家吗?”我走时克里斯蒂娜的妈妈问我。
“噢,认识,我坐电车回去。”我说。
但我先要回到学校,我坐的那路电车在那里开过。从克里斯蒂娜家回学校的路,我觉得比来时更长。最后我总算站在校园旁边。我看看学校的钟,已经7点半。太晚了。我尽快跑到电车站。可怜的妈妈,她这会儿一定急坏了。
电车半天还不来。路灯已经点亮,在电车线和屋项上空,我看见了小星星。
电车终于来了。我上车给售票员看月季票。
“这票现在不能用了。它只在6点以前通用。”售票员说。
起先我不明白。
“你身上没有钱吗?”
“没有。”
“那你只好下车。”
“学校月季票只能用在放学时间,这个时候不能用了。”
他拉铃让电车停下。我站在车站,温暖明亮的电车离开我走了。他们不让我乘它,乘到下一站也不行。我只好步行回家。一共8站。
我倒不怕会迷路。
我回到人行道,顾着电车路走。但路太长了。噢,那么长!到第一站并不远。很快我也到了第二站。但走到第三站,我开始觉得晕了。而且我饿得厉害。我在卖热狗的摊前停下一会儿看着。接着我还是得走。现在还剩4站。这时候开始下雨了。
我走过去站在一个门廊里时雨下个不停。就在门廊对面的店有个钟。几乎8点了。我急得冒着雨走过来。
路上所有的人都跑到什么地方避雨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雨中走。雨顺着我的鼻子流下来。我的袜子湿透了。
“停止。”我说。
雨停止了。这不是很好玩吗?但是我太伤心,即使这样也丝毫不能使我快活起来。忽然我注意到有一个男人走在我身边。
“你上哪儿去,小姐?”他说,“你现在跟我走吧。”
我不去看他。我拼命跑开。我直跑到不见他为止。妈妈说过绝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永远永远不要跟任何人走。你不认识他,说不出他是真好还是假好。现在我又累,又饿又害怕,我哭起来了。还有两站。
“我永远到不了家啦。”我想。
但我还是继续走。最后我来到了中心广场。我能看见烟囱街了。我来到了我们的大楼。我站在门口。我去摸门把手。门锁上了。已经过了9点。
“妈妈!”我叫道。
我又回到街上抬头看我家窗子。灯亮着,但是没有人探出头来。伊萨克松家的窗口是黑的。贝格曼家,韦斯特家和戈尔贝格家也是。
“妈妈!妈妈!妈妈!”
她没有露脸。我恨不得把门摇倒,但我忽然绊到了一样东西。是个电话。屋内电话!我拿起听筒,摇动把手。没有人回答。我再摇。
“爷爷的裤子。”我听到电话里说。
我这下子太高兴了,又叫起来。
“拉尔萨,下来开门。是我莱娜。快来!”
“我来了!”拉尔萨说。
楼梯的灯亮了。拉尔萨和埃斯特尔婶婶跑下楼梯。
“天啊,你一直在哪里?你妈妈,还有伊萨克松老爹和贝格曼先生出去找你了。快上我们家来暖暖身子吧。”
拉尔萨用一只手搂住我,把我扶上楼。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
“幸亏有我这个屋内电话,”他说。“我们上去以后你真该亲热地拍拍它。”
我真亲热地轻轻拍了它几下。接着我的妈妈来了。
她把我带回家,脱掉我身上所有的湿衣服。浴缸里己经放好热水。我马上爬进去。妈妈在水面上放了一个空锅子。它在我的膝盖上面漂来漂去像个托盘。在锅子里她放进一杯热可可和几块三明治,每块夹着我最爱吃的熏肠。噢,在家多么好啊。妈妈一直坐在浴缸旁边看着我吃,听我讲我的冒险经过。接着我在床上吃晚饭。
贝格曼先生和伊萨克松老爹也来看我。
“你吓得我们不浅,”伊萨克松老爹说,“万一我这位聪明小姑娘不见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幸亏你回来了,”贝格曼先生说,“谢尔说:‘如果她10点钟还不回来,10点钟我就开始哭。’现在他用不着哭了。英格却当时就哭了。他们和我一起出去找你。”
他们都多(duo)么好啊!我睡着(zhe)了,梦见贝格曼先生长着(zhe)天使的(de)双(shuang)翅而不是那两撇(pie)大胡(hu)子。